二人進前廳,陳皎過來行禮,喊了一聲爹。
陳恩點頭,說道:“日後這兒就是你們母女遮風擋雨的地方,我定不會再叫娘倆受委屈。”
許氏撒嬌道:“陳郎可要說話算話。”
陳恩嚴肅道:“絕不糊弄你。”
陳皎不掃他們的興,出去回避了。
她回自己的廂房整理箱籠裡的衣物,不一會兒就聽到許氏唱曲兒的聲音。
陳皎停下手上動作,側耳傾聽。
時隔這麼多年,許氏重操舊業,又把以前在柏堂裡學的那套拿來哄男人。
陳皎的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許氏的嗓音早已不如從前,亦或許,現在的淮安王聽的不過是曾經的舊情。
待時日長些,新鮮勁過了,又要拿什麼手段來抓住他呢?
當天晚上陳恩歇在了梨香院,府裡的幾房姬妾皆聽到了風聲。
二房秋香閣的李春琴默默地飲參湯,豎起耳朵聽貼身婢女碎碎念。
李氏比正房還入府得早,是由通房丫頭抬成妾的。
她替淮安王生育了三個兒子,年紀比陳恩還長一歲。
淮安王是出了名的風流,李氏早就見慣不怪。她沒有鄭氏的身家,自然沒有底氣去傲。
但她手裡握了庶長子。
在鄭氏入府之前就替陳恩誕下老大和老二,現在三個兒子又極討父輩歡心,地位可想而知。
知冬一邊給她用湯婆子暖床,一邊發牢騷道:“金玉院那邊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李氏麵貌清瘦,這幾年身子不大好,時常服用參湯保身,對府裡的人事不太過問。
聽到知冬的牢騷,她笑了笑,淡淡道:“府裡既然來了新人,明日便到庫房取兩匹布送去。”
知冬扭頭道:“也該主子脾氣好,一點兒都不惱。”
李氏:“我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還計較這些作甚?”停頓片刻,“明兒讓六房過去看看,聽說八娘跟新來的姑娘同歲,隻大月份,讓她倆認識一下也好。”
知冬眼珠子轉了轉,露出看戲不嫌事大的表情,“同齡人肯定有說不完的話。”
李氏笑而不答。
翌日一早許氏便服侍陳恩去府衙上值。
上午正房那邊送來見麵禮,有布匹和首飾等物。
接著二房也送來兩匹布,皆是上好的料子。
三房越氏則是親自過來了一趟。
當初是她出的主意把交州的燙手山芋推到許氏母女頭上,特地來探情形。
許氏雖在柏堂吃了不少苦頭,卻沒經曆過宅鬥,哪裡知道她們的算計。
整個上午她都在應酬這幫妾室,直到正午時分,才稍稍消停了些。
陳皎從婆子嘴裡探聽到府裡的所有情形,知曉府裡包括自家老娘一起有九房妻妾。
也知道淮安王膝下健在的子女還有二十幾位,並且把各房子嗣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陳皎私底下吐槽淮安王風流。
許氏雖早有心理準備,還是備受衝擊,自我安慰道:“男人嘛,大抵都是一樣的。”
陳皎頗有幾分無奈,她宮鬥劇看過不少,自然對後宅那些陰私也了解一些,說道:
“阿娘,這麼多妻妾來瓜分爹手裡的那點情意,你可受得住?”
許氏默了默,沒有正麵回答,隻道:“我不過是個外室,正房都受得住,我怎麼就受不住了?”
陳皎嚴肅道:“那不一樣,人家好歹是主母,你卻是妾,且手裡還沒有子嗣傍身。”
許氏道:“聽說四房那邊無兒無女,我好歹還有你,怕什麼?”
陳皎噎了噎,一時心緒複雜。
許氏樂觀道:“不管怎麼說,現在的日子肯定要比以往好得多。”
這話陳皎沒法反駁。
許氏道:“既來之則安之,我眼下是沒什麼想法的,就隻盼著能替你覓得一門好親事。”
陳皎應道:“在沒有站穩腳跟之前,我不放心阿娘獨自在府中。”
許氏頗覺窩心,笑道:“還是我兒心疼老娘。”
下午六房那邊的趙婉兒過來探望。
趙氏三十有餘,生育了一女二子,特地帶了陳八娘陳嬋過來。
陳嬋跟陳皎同齡,長月份,已經定親。
二人在廂房裡嘮嗑,趙氏則同許氏在邊廂閒聊。
說起陳嬋的親事,趙氏一張圓臉上寫著滿意。
她說道:“惠州顧家可是當地的大族,當初我求了許久,家主才應允下這樁親事。”
許氏豔羨道:“那是八娘福氣好。”
趙氏笑了笑,端起矮幾上的煎茶飲,彆有用心道:“不過跟五娘的婚事比起來,就差遠了。”
許氏好奇問:“怎麼?”
趙氏:“過不了多久五娘就會嫁到交州去,且夫家還是交州牧呢。”
許氏聽得豔羨,“州牧夫人可不得了!”頓了頓,天真道,“想來那夫家年輕有為,定是青年才俊!”
趙氏聽得掩嘴失笑,壓低聲音道:“姐姐說笑了,能爬到州牧一職,光靠年輕可不成。”
許氏愣了愣,後知後覺意識到話中有話。
趙氏朝她招手,她附耳過去,趙氏小聲道:“那交州牧已經五十出頭了。”
許氏吃驚不已,不可思議道:“我聽說五娘才十八歲?”
趙氏點頭。
許氏的三觀有些裂。
十八歲嫁五十一,這都能當爹了?!
她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用奇怪的眼神看趙氏。
趙氏一臉高深莫測。
許氏心中憋著疑問,還想繼續問些什麼,趙氏卻點到為止。
晚些時候待趙氏走後,許氏眼皮子狂跳。
縱使她愚笨,也隱隱意識到不對勁了。
陳皎也從陳嬋嘴裡得知大房那邊的親事,現在算是弄明白了前因後果。
許氏急得不行,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同她說道:“我兒說得對,黃鼠狼跟雞拜年,沒安好心!”
陳皎坐在床沿,看向外頭道:“阿娘得想法子從爹手裡討兩個家仆來伺候。”
院裡的丫鬟婆子都是大房那邊安排過來的人,她們無人可用。
許氏危機叢生,點頭道:“難怪大房這般熱絡,原是給我挖了坑!”
陳皎沒有答話。
許氏抱著手來回踱步,自言自語道:“她不想嫁女,甭想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
“趕明兒我就同你爹說去,咱們娘倆才進府就這般欺負,實在過分!”
這話是故意說給外頭的丫鬟聽的。
陳皎心裡頭也有點焦灼。
與交州聯姻,顯而易見是為結盟,若不然也不至於這般荒唐。
起初她們還盼著入了淮安王府能享福,哪曉得一進門就被潑了盆冷水,頓時把幻想洗得一乾二淨。
陳皎不禁生出危機感,因為陳嬋已經同她說過,府裡適齡的姐妹就隻有兩位。
長房的陳賢樂,三房的陳蓮君,現在多了一個她陳皎。
嫁給交州老頭勢必從三人裡挑選。
陳皎很想罵人,現在到了考驗她甩鍋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