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運氣好,暫且還未染上時疫。
像有些倒黴點的街坊,一家子死了好幾口。
衙門一旦知曉,立馬上門把屍體拉走,全部堆到一起焚燒。
若誰敢生事,打死也是常有的。
城裡的官兵個個凶悍,全都蒙著麵罩,平頭百姓哪裡敢招惹。
三人就聽到的奇聞議論。
隔壁的鄰裡黃寡婦聽到他們的聲音,尋了過來。
三人還以為她有什麼事,哪曉得她期期艾艾了半晌,說她家裡有一壇壞掉的菜鹵。
三人皆愣住。
王氏戲謔道:“黃娘子不會真以為拿壞菜鹵就能到王府討到甜頭罷?”
黃氏不好意思地搔頭。
她男人前年病死了,手裡也無兒女,家中隻剩她和婆母兩人相依為命。
婆母記性不好,以前就丟三落四的,那壇壞掉的菜鹵就是出自婆母之手。
蔣大郎也不信傳聞,說道:“壞掉的東西怎能食用,萬一吃出人命來,誰敢擔責?”
黃氏不死心,抱著希望道:“萬一真能領到賞錢呢?”
王氏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說道:“黃娘子可自行抱去領賞。
“我們可沒這個膽量敢去招惹王府,一個不慎,丟了性命那才叫冤枉呢。”
鄒氏也接茬道:“是啊,他們可是官,把壞掉的東西拿去,本就不占理,若是挨了打,著實不劃算。”
像他們這類市井小民,見著官就想跑,哪裡願去接觸。
黃氏是寡婦,自然沒有膽量敢去王府討賞,故而把主意打到了蔣大郎身上。
“我都聽說了,王府尋的壞菜鹵要長綠毛的才行,我家那壇也有綠毛,做不得假。
“我一介弱女子,實在沒膽量敢去討賞,若大郎願意冒這趟風險,得來的賞錢咱們對半分。”
蔣大郎拒絕道:“你可莫要坑我。”
黃氏忙道:“我仔細琢磨過,既然咱們都知道壞菜鹵不能吃,想來王府裡的人也知道。
“他們尋此物,多半是有用處,我就是害怕,沒人壯膽,那畢竟是王府,一般人可不敢進。”
她這一說,似乎有幾分道理。
王氏好奇問:“菜鹵也會長綠毛嗎?”
黃氏點頭,“有的,不信二娘跟我去瞧。”
王氏的心思一下子活絡了,她有點小貪,當即好奇過去看那壇長毛的壞菜鹵。
黃氏回到屋裡,家徒四壁,到處都漏風。
她把角落裡的瓦壇子搬了出來,揭開蓋子給他們看。
一股發酵後的刺鼻酸臭撲麵而來,熏得眾人後退兩步。
那菜鹵也不知經過了多少年月,味道著實衝鼻。
王氏捂住鼻子探頭往裡看去,果然見壇子裡的芥菜上長了不少灰綠色的毛,很明顯的黴變狀態。
蔣大郎也探頭觀望,嫌棄道:“這芥菜都不知醃製了何年何月。”
黃氏:“我也不清楚,問阿娘,她也記不得了。”
她小心翼翼把蓋子密封好,繼續道:“我打聽過,王府就要長綠毛的壞菜鹵,應該就是這東西。”
王氏骨碌碌看向蔣大郎。
蔣大郎連連擺手,“二娘莫要看我,我沒這個膽量去討賞錢。”
王氏:“萬一真能討到賞錢呢,這不比你做工強?”
蔣大郎理直氣壯道:“做工不至於喪命挨板子。”
王氏:“……”
她到底動了貪財的心思,朝黃氏擠了擠眼睛。
這不,當天晚上王氏好一番遊說,蔣大郎罵她窮瘋了。
夫妻發生口角,最後王氏應承會一道去淮安王府壯膽,蔣大郎才心不甘情不願答應下來。
翌日他們找來一隻大背簍,黃氏特地把菜壇子上的灰擦乾淨,並用東西包裹起來。
壇子不算太大,卻死沉死沉的,有好幾十斤。
蔣大郎背上背簍,夫妻離開胡同。
去到淮安王府,老遠就見大門緊閉,角門也是關著的。
夫妻二人到底有些慫。
蔣大郎遠遠的把背簍放到地上,不敢去詢問。
王氏在來時還信心滿滿,真看到那威嚴府門,一下子就慫成了鵪鶉。
權貴對他們來說有著天然的壓迫力。
兩人在寒風中糾結了許久,途中有仆人進出,都不敢張嘴詢問。
剛從外頭回來的吳大牛瞥見二人衣衫襤褸,像呆頭鵝一樣縮著脖子喝風,頗覺好奇。
他隨口問了一嘴。
蔣大郎早就扛不住想折返回去了,舌頭直哆嗦,說話都不利索。
倒是王氏膽子大些,說背簍裡是壞菜鹵。
吳大牛瞥向背簍,早就不抱希望。
本以為二人手裡的芥菜也跟之前那般,哪曉得他上前揭開包裹的麻布,親自開蓋查驗,酸臭撲鼻而來,直衝天靈蓋。
吳大牛“哎喲”一聲,受不了後退兩步,誰知定眼一看。
嘿!還真有綠毛?!
吳大牛難以置信。
他捏著鼻子再次仔細查看,壇子裡確實長了不少綠毛,灰綠灰綠的。
先前他還以為陳九娘哄他們,沒曾想還真有綠毛菜鹵!
吳大牛趕忙問:“這裡頭醃的可是芥菜?”
王氏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醃芥菜,壞掉長毛了。”
吳大牛咧嘴笑道:“你們倆就要發財了!”
王氏聽得精神一振。
蔣大郎手腳麻利把壇子密封好,動作可神氣了,仿佛壇子裡裝的是金疙瘩!
外男禁止入內院,吳大牛讓夫妻在門房等候,自己則把背簍背到梨香院。
“你二人且等著領賞錢,可莫要跑了。”
兩人笑得合不攏嘴。
廂房裡的陳皎正跟許氏說話,忽聽丫鬟丁香來報,說一家奴把綠毛菜鹵尋來了。
陳皎見過許多壞芥菜,唯獨沒見過長綠毛的,半信半疑道:“你可曾驗過?”
丁香連連點頭,“那芥菜真真有許多綠毛,灰綠灰綠的,滂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