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恒也沒想到,第二次踏進司府是以大理寺錄事的身份。
湛麗文見她全身顫抖,嘿嘿一笑:“怎麼,要見未來夫郎,激動了?”
激動是半點沒有,心裡全是恐懼。
傳言稱,司清嶽自幼隨司大將軍出入軍營,練就了一身武藝。因此,他身材魁梧,力大無窮,脾氣更是暴躁。
還有傳言稱,他的容貌極為醜陋,因此常年頭戴帷帽,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一次賞花宴上,樂安世女醉酒後誤將司清嶽當作舞郎調戲,待她揭開帷帽,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從此,司清嶽便穩坐京城第一醜男的寶座。
所以在鄒恒心中,這個司清嶽奇醜無比、強悍如斯。
前半生被貪婪的家人剝削;後半生又將遭受醜陋強悍的男人的虐待。
這到底是什麼苦逼人生?
湛麗文見她臉色蒼白,便低聲安慰道:“這司郎君總是戴著帷帽,他的真麵目無人知曉。你何不往好的方麵想想?萬一他……隻是一般醜呢,你是不是就賺到了?”
鄒恒:“……”
謝謝,有被安慰到。
彼時,司府的嬤嬤緩緩走來,向兩位行禮:“昨日我家郎君確實在弓府赴宴,但涉及男子名譽,外女不宜進入後院。若要詢問昨日之事,我家郎君隻願與鄒令史單獨交談。”
湛麗文連忙點頭:“這是自然,我隻是送送她。”
接著,她低聲對鄒恒說:“彆怕,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你就當提前適應適應。”
鄒恒極不情願,但事已至此,隻能堅定的跟在嬤嬤身後前行。
儘管是將軍的府邸,其布局卻不失精致雅致,圍牆聳立庭院深深,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幽長,精致樓閣比肩而立,憑添莊嚴與肅穆。
鄒恒不知跟隨嬤嬤走了多久,終於抵達了司府的後院,這裡的景致與前院截然不同,仿佛置身於園景中,兩排密密叢叢的翠竹小徑一路延伸,氣氛超然寧靜,空氣亦清幽清新,似攜著青草香氣。
彼時,揮劍聲入耳,鄒恒忍不住抬頭望去,劍影婆娑下,是一身姿飄逸的男子。
鄒恒並不知曉這位男子的身份,隻覺得他的麵容似曾相識,不由得停下腳步,多看了兩眼。
男子揮劍行雲流水,劍光如同銀蛇般穿梭,利落而輕盈。
陽光透過竹林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憑添了幾分灑脫氣質。
察覺到鄒恒的注視,男子劍勢一收,轉身望向鄒恒,舉止落落大方,不似一般郎君那般扭捏,更未展露任何嬌怯之態。
鄒恒也終於看清男子模樣。
眉目疏朗、氣宇軒昂,尤其那雙琥珀色的瞳孔,幽微而深遠,似要將人淹沒其中。
他無疑是俊美清蕭的,隻是在崇尚男子溫婉柔順、纖腰輕盈的女尊世界中,他陽剛的男性氣質顯得有些特彆。
但也不失為英俊男兒。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彙,鄒恒微微頷首,禮貌地移開了視線,示意嬤嬤繼續帶路。
嬤嬤的神色有些愣怔,似乎也有些迷茫,彼時,男子緩步上前,打破了僵局:“鄒娘子是為弓家命案而來?”
鄒恒不得不再次迎上他的目光:“確有些疑問需要了解。”她默了默,又補充道:“按照規矩,婚前不宜相見,所以勞煩公子通稟司郎君,若是心有顧忌,我與他隔著門窗相談即可。”
司清嶽的眉頭微微挑起,意識到她誤會了自己的身份,但轉念一想也能理解。鄒恒隻是一名九品錄事,平時鮮有機會參與京城的高門府邸的宴會,再加上自己“醜”名遠揚,她認不出自己也不足為奇。
這時,身邊的嬤嬤似乎想要解釋,但司清嶽抬手阻止,隨口說道:“鄒娘子考慮得周到,表兄確實有這方麵的顧慮,因此特意讓我在此等候。昨日我也在場,全程陪伴在表兄左右,娘子若有疑問,我可以為您解答。”
原來他是司清嶽的表弟,鄒恒微微頷首:“那就麻煩司公子了。”
“我們日後便是一家人,稱呼公子顯得太過生分。我在家中行三,娘子若不介意,可喚我三郎。”司清嶽收劍入鞘,向鄒恒伸出手:“娘子請隨我來。”
鄒恒並未理會他的話,反而與對方保持著適當的間隔,直接切入正題:“簡娘子遭遇不幸的地點極為隱秘,與宴會場所相隔甚遠。請問司郎君與司公子昨日巳時左右,怎會出現在那附近?”
司清嶽步履稍前,鄒恒的視線無法捕捉到他的表情,隻聽到他的聲音平靜而從容,仿佛在敘述一件日常瑣事:“春日新茶,香氣襲人,不免多飲了幾杯。我與表兄在淨手之後,不慎步入。”
鄒恒的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探究之色:“不慎步入?那一帶並非通往任何宴會場所的必經之路,怎會有此‘不慎’?難道沒有仆從引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