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才人皺起眉,朝來人看去。
月香聽到這道人聲,麵上陡然一喜,紅著眼圈巴巴地朝那人去看。
明裳到陸才人跟前,看清了是誰,眼眸不動聲色地掃過她身上狼藉的衣裙,屈膝福身,“嬪妾請陸才人安。”
“你識得我?”
原本新人入宮後,是要日日到坤寧宮問安,但這段日子皇後娘娘去了佛心寺祈福兩月,後宮諸事交由麗妃協理。麗妃喜靜,免了眾人的問安,因而,新人入宮後,彼此也未得見過幾麵。
陸才人仔細看著眼前的女子,越看越是心驚,早知後宮花團錦簇,爭妍鬥豔,卻還是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眉如細柳,膚如凝脂,唇似丹華一點,烏黑的雲鬢斜斜簪了一支海棠鎏金嵌白玉步搖,便是這張臉蛋,足以稱得上是傾國傾城,還真是個美人胚子。
陸才人天生姿容不夠,瞧見這張漂亮的臉蛋,氣得手中的繡帕攥緊。
“你是誰?”
明裳仿似沒察覺她的怒意,柔柔一笑,“嬪妾是新進宮的寶林虞氏,陸姐姐舞姿蹁躚,一舞傾城,嬪妾在宮外時就有所聽聞。”
上京城裡虞氏一脈並不多,世家中更是沒聽過虞氏的名號。陸才人上下打量一眼,心中鄙夷,生得貌美又如何,還不是毫無倚仗,要在宮裡給她伏低做小。
不過這句奉承的話確實深得陸才人之心,她容貌不足,勝在身段好,論舞姿,京城沒幾人能比得過她。
“你來,是想替這奴才說情?”
明裳沒有否認,“月香是嬪妾宮裡的人,性子安分守己,想來不是有意臟了姐姐的裙子。”
陸才人冷哼,“不管是不是有意,裙子臟了就是臟了,價值千金的一件衣裳,就是你二人掏空了府上的家底,也換不來。”
“雖是臟了,我卻覺得陸姐姐這件臟得恰到好處。”
陸才人氣急,“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活該?”
明裳沒有反駁,眼神瞄到芍藥花伸出來的枝杈,走過去折了一枝,屈膝到陸才人身前,芍藥鮮紅的汁水描摹著原本就紅豔的裙裾。
“你做什麼!”陸才人語氣威脅,“你大膽……”
膽字的尾音被陸才人咬在了喉嚨裡,妖冶的紅層層疊疊鋪上裙裾,襲來的花香引的蝴蝶飛來,起舞婀娜。
陸才人所有的氣,瞬間就消了。
明裳退後一步,捏著帕子擦去指尖的汁水,似是無意中說了句,“新鮮的花雖美,香味卻退的快,可惜姐姐隻能看這一時。”
她看不看不重要,皇上看才是最重要的。
陸才人怎能浪費了這大好時機,此時她全然忘了責罰兩人的心思,瞧了明裳兩眼,心道,待她得了聖寵,再來收拾這個礙眼的小賤人。
……
“主子……”月香淚珠子一串一串地從眼眶裡掉出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甚是可憐。
明裳無奈地歎了口氣,親自扶她起來,月香和辛柳是她入宮帶進來的丫頭,月香性子活潑,隻是少了些穩重,還須得曆練。
“回去好好洗洗。”
月香鼻尖酸澀,“奴婢又給主子惹事了,主子罵奴婢兩句吧。”
明裳捏著帕子擦掉她脖頸的花汁,指腹點了下月香眉心,笑道:“我罵你做甚,倒是你要記得,宮裡不比府上,我總有顧不到你的時候,萬不能再如此莽撞了。”
月香哭得眼圈發紅,使勁兒點頭,“奴婢記住了!”
……
午膳端進了東暖閣,皇上隻用了一小碗燕窩粥就撂了筷,全福海擔心皇上的身子,頻頻想要開口,觸到皇上冷淡的臉色,那些話,怎麼也不敢說出去。他一個奴才,怎麼敢管主子的事兒,可是皇上身子累著了,一旦太後娘娘責問起來,首當其衝的就是他啊。
全福海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心裡正琢磨著,又見皇上撂了折子,他心領神會,“皇上可是要吩咐奴才?”
李懷修掀起眼皮睨他,指骨敲了敲禦案,驟然起身,“去禦花園走走。”
全福海忙聲應下,去吩咐宮人備鑾仗。
時值季夏,綠槐高柳,熏風如醉,新蟬鳴弦。
以往皇上心情不好,就會到這禦花園的攬月湖邊喂魚,後來這事兒傳開,三兩成群的嬪妃接二連三地偶過此地,皇上厭煩,慢慢地也就不來了。
作為禦前的大公公,全福海可不能沒這點眼力,見皇上往攬月湖那邊走,忙喚人把魚食拿出來,連跑帶顛地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