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是華硯一巴掌把她打醒了,殊不知,卻是孝獻帝對她說的一席話把她罵醒了。
明哲弦的原話是“薑鬱的心與這天下,你隻能要一樣。”
毓秀不知所謂,答話卻毅然決然,“我要薑鬱的心。”
明哲弦望著女兒,表情滿是憐憫,“你若不要這天下,就算得到薑鬱的心,也得不到他的人。”
毓秀那時還不懂她娘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明哲弦也隻有歎氣的份,虧她學了那麼多年為君之道,心機卻比不上靈犀,她今後的帝王之路,肯定不會一帆風順。
明哲弦心裡盼望有個人能實實在在地輔佐毓秀,可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那個人不會是薑鬱;華硯雖好,可他有個致命的缺點。
陪在毓秀身邊的人,對她若無男女之情,怎麼說也有點不牢靠。
就像她與薑汜。
她在位時,薑汜的一點私心還無傷大雅,就怕她退位之後,他的私心會變成食梁之蟲,傾倒大廈。
為防患於未然,明哲弦隻能在自己女兒身上下功夫,“天下要不要不是你選的,是我選的,我傳位給你,西琳的臣民就是你肩上的重擔,不是你想卸就能卸的。從今以後,不許再看薑鬱一眼,不許再跟薑鬱說一句話,他不是你求得來的,他要你他就是你的,他不要你你拿天下換也換不來。”
事到如今再想起明哲弦說的這番話,毓秀還是一頭霧水,薑鬱雖然成了她的皇後,卻半點不是她的,心不是,人也不是,隻有個空空的名分同她有點勾連,可就連這麼點勾連,卻也沒能讓他與靈犀知情避嫌。
想到這,毓秀的眉目間又有點緊,侍子眼看著她變了臉色,一顆心也跟著忐忑不安,“是下士失言,皇上恕罪。”
毓秀被侍子一句話叫回魂,“不管你的事,剛才你說你跟了我四年,已經有那麼久了嗎?”
侍子笑道,“下士一入宮就被分配到東宮服侍,皇上在公主府那兩年,下士也長伴聖駕左右。”
他常伴聖駕左右,她都沒什麼印象,是該說他們這些人存在感低,還是她這個上位太過粗心。
毓秀絞儘腦汁想了想,眼前這一位好像的確給她端了許多年的洗臉盆。
端茶倒水傳膳磨墨來來去去就那麼幾個人,看著隻是眼熟,根本叫不上名字,因為平日裡吩咐他們做事壓根也不需要叫名字。
靈犀同她的侍子都交情挺好的樣子,尤其是那個叫雲泉的,她走到哪都帶在身邊。
毓秀心裡有小小的愧疚,對一個跟了她四年的人,連名字都沒記清楚,她的確算不得好主子。
“你叫什麼?”
她問話時都不敢正眼看人,生怕從他臉上看到一星半點的埋怨。
“下士名叫步堯。”
梁岱,步堯,她身邊的人名字怎麼都稀奇古怪的,難怪靈犀會笑。
步堯見主子麵有笑意,就猜到主子想什麼,不覺中也跟著笑起來。
兩人再沒說話,各自笑到勤政殿,直到毓秀看到桌上那兩疊厚厚的奏章才笑不出來了。
近來她都在忙大婚的事,朝政難免有積壓,雖然是身不由已,毓秀卻很愧疚,二話不說就用功起來。
但凡有遞折子資格的官員,不管是朝中的還是地方的,無一遺漏都上書恭賀女皇大喜,有的純粹是為了道賀,有的卻還長篇大論摻雜重要的事說,毓秀看著看著就花了眼,恨不得有個人能替她把折子裡有用的都挑出來。
直到殿裡掌燈,毓秀才意識到入夜了,就胡亂在勤政殿用飯。正吃著,梁岱來請,說皇後在金麟殿備了晚膳等皇上回去。
毓秀已吃的半飽,不想跑來跑去,何況她心裡還存著忌諱,就順勢吩咐一句,“請皇後與公主自行用膳,不用等我。”
梁岱苦著臉猶豫著要不要稟報,等人的隻有皇後沒有公主,一抬頭瞧見步堯搖頭的動作,就把話都咽了,默默退出殿外。
喝過茶,毓秀又看了一會奏折,眼睛被燭火灼的生疼,一邊歎氣,一邊揉眼,正想要不要明天繼續,步堯就躬身說了句,“下士為皇上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