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醒來時,正是午夜時分。
床幔內一片黑暗,若非有修為在身,她可能什麼都看不見。
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她轉過頭來,看見了荊沉玉沉睡的臉。
其實她知道,他很少會真的睡著,總是一碰就,很多時候,他都隻是在閉著眼陪她。
已經晝夜不眠千餘年,從來都入定修煉的人,今日倒是睡得很沉。
昭昭自絲被裡抬起手,兩人肌膚相貼,沾染了彼此的味道和溫熱,她卻覺得這還不夠,指腹落在他臉頰上,輕輕描繪他俊美絕倫的臉。
她一直知道他有一張好看得不似真人的臉,這張臉在沉睡的時候,少了幾分醒著時的淩厲冰冷,多了幾分脆弱的聖潔。
就像是什麼易碎的神像,容不得人半分褻瀆,隻是這樣輕輕觸碰都會將他打碎。
沉睡著呼吸淩亂起來,長眉微皺,好像要醒來,卻一直沒有。
“做噩夢了嗎?”昭昭喃喃自語了一句,將他攬入懷中,輕撫著他雪白的發絲,柔聲哄著,“沒事,彆怕,有我在呢。”
荊沉玉是個習慣了保護所有人,在危機中永遠擋在所有人身前的上位者。
這樣的人怎麼看都不需要她保護,可在她柔聲哄著他時,他全憑本能地靠在了她身上。
他好像真的做了什麼噩夢,連身子都在輕顫,眉頭越皺越緊,臉部線條緊繃,氣息沉重無比。
昭昭擔憂地支起身,將他整個抱在懷中,感受著肌膚毫無阻礙地貼在一起,她也顧不上什羞赧,拍了拍他說:“荊沉玉,醒醒。”
陷入夢魘的人沒那麼快醒來,昭昭隨便拉起一件外衫披上,簡單係了衣帶,披散著一頭墨色的發將他也拉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柔軟的身體上。
“快醒來,不管夢到了什麼都不是真的,你睜開眼看看,我在這呢。”
昭昭徐徐的音調送入他耳中,他漸漸平靜下來,緊閉的雙眸倏然睜開,準確尋到了她的眼睛。
昭昭鬆了口氣,一揚手將床幔拂開,又用靈力點了燈,看著他在明珠光暈下如畫的臉龐。
“怎麼了?夢到什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荊沉玉嘴唇動了動,從被她抱著換做抱著她,她隻穿著一層單薄的輕紗外衫,這還不如不穿,輕紗籠罩的曼妙輪廓給人極強的視覺衝擊力。
荊沉玉低頭埋進去深呼吸了一下,昭昭瞬間漲紅著臉,手按著他的頭輕輕推開。
“你吸貓呢?”她語氣不穩道。
說起來也很奇怪,又不是第一次親密,他們都很多次了,比這更過的也不是沒有過,但每次她都還是會緊張臉紅。
定睛去看他霜色長發下濃密的睫毛,還有睫毛下漆黑如墨的雙眸,高挺的鼻梁在光暈下也泛著光澤,瑩潤的唇微微開著,是準備要說話了。
很快他好聽的聲音便響了起來:“你確實很像貓。”
昭昭一怔,這什麼意思啊。
“若即若離難以掌控,哪怕你現在在我身邊,也總讓我覺得你會隨時離開。”
“……所以你夢到我離開了?”
荊沉玉點了一下頭,他擰起眉,額邊的碎發落下,襯得他側臉破碎感愈發強烈。
“我夢到你向我道歉,拋下我和女兒,獨自回家了。”
昭昭愣住。
“若有朝一日你尋到回去的辦法,會這麼做嗎。”
他揚眸看她,眼神專注,顯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他十分重要。
昭昭第一反應是:“我死去活來這麼多次都沒能回去,肯定是沒法子回去了啊。”
荊沉玉眼眸深邃,她很難形容他眼底那複雜糾葛的情緒,總之被他這樣看著,總覺得像是被無儘的蛛絲捆綁,近乎窒息。
“無妨。”
良久,是他自己調解完畢,舒了口氣,微微閉著眼道:“無妨。我既說過會等你,便會永遠等。至少你不會將孩子一起帶走,看著她就總像是看見你。”
這樣也算是有個盼頭,不至於毫無指望。
昭昭聽得出他的未儘之語,睡意全無,心裡有些亂。
“彆胡思亂想了。”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把夜色下脆弱的冰山美人捏得形象全無,“我娃都給你生了,也不知道你還在怕什麼,要是真有機會回去,我就非得自己回去嗎?”
荊沉玉一滯。
“都有機會回去了,難道還不能再想法子多帶幾個人嗎?我們一起回去不好嗎?再說了,都能回去了,你那麼厲害,難道還想不出再回到這邊來的辦法嗎?對自己有點信心啊君上。”
“……”
“鑽牛角尖了是不是?彆為不一定會發生的事情煩惱。”昭昭捧住他的臉,好奇道,“你這是不是婚前焦慮症啊?”
婚前焦慮症,意外直白準確的形容。
荊沉玉表情空白了幾秒,緊繃著臉坐正身子:“不是。”
仙君冷靜下來,回想起自己的言行似乎也有些尷尬,冷著臉擺出無懈可擊的樣子道:“天色尚晚,你再睡一會,我打坐。”
“哈。”昭昭笑了笑,“我又不會笑話你,這樣藏著掖著做什麼。”她撲到他身上,把一本正經的道長撲倒,“那麼擔心我會走,還不趕緊把我抱緊,還想著修煉?”
荊沉玉凝著她的眼睛,手扣在她腰上,掐得她渾身發癢:“還有五天。”
還有五天就是初八了。
他們成親的日子。
“荊家會在那天宴請天下賓客,過了那一天,你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昭昭矜持道:“其實,反過來,你做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更好。”
荊沉玉慢半拍地看著她,眼神有點茫然。
“你是夫君,也是老婆。”昭昭緊緊摟著他的頸項蹭啊蹭,“我賢惠持家的好老婆。”
荊沉玉臉上急劇升溫,有些僵硬地問:“老婆?”
“嗯嗯嗯。”昭昭小貓兒一樣在他身上踩奶。
荊沉玉拉了幾次沒把她拉開,隻能由她去了。
“何意?”他聲音很低地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