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烤雞已經涼掉了,一瓶紅酒立在蒸好的阿拉斯加帝王蟹旁,周圍幾隻紅酒杯倒映著燭光,蠟淚滴落在高塔燭台。
本該是歡快的慶祝場麵,此刻卻一室清冷,楊信年、辛雪、童然和陸思閒分坐在客廳沙發上,沉默是唯一的主旋律。
辛雪早看出童然的心思,隻是不知道陸思閒的態度,但在她心裡,可可千好萬好,喜歡的人一定也會喜歡他。
因此,對今天的結果她早有預料,也想好了應對措施,可老楊的反應實在太像楊家那位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長輩,叫她不敢輕舉妄動。
“啪——”
楊信年甩了自己一記耳光,嚇得童然一抖,肩線弓得更低,放在膝上的雙手十指也並得更攏。
“老楊!”辛雪又是心疼又是無語,“你就是生氣也彆打自己啊!”
“我不生氣。”楊信年聲音聽起來很冷靜,表情卻失魂落魄,“我就是想不明白,怎麼可能呢?”
童然不安地動了動,頭埋得更低了。
姐夫雖然嘴上嫌棄陸思閒,可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當兒子養的,一時無法接受對方和同性談戀愛也很正常,且對象還是他默認的小舅子……
某種意義上,這也算亂/倫吧?
或許,姐夫已經在後悔引狼入室——
“可可怎麼就瞎了呢?”
童然:?
他小心翼翼地抬頭,見對麵的陸思閒也是一愣,旋即譏誚地抬了抬嘴角,從鼻腔裡哼出一聲笑。
“你還很得意?”楊信年勃然大怒。
陸思閒絲毫不見緊張,雙手抱臂,“沒得意,你想多了。”
“臭小子你——”楊信年倏地一頓,懷疑地瞅著陸思閒,“你耍什麼手段了?是不是鋪那個什麼,鋪鋪、鋪啊人家了?”
“沒有!”童然被眼下出人意料的發展給整懵了,怕叔侄倆吵起來,慌忙說,“哥哥對我一直很好。”
楊信年一口氣悶在胸口,“姐夫提醒過你幾次了,找對象眼睛要放亮!這小子脾氣臭得跟茅房裡的石頭似的,說話難聽不懂體貼,回了家隻會逗貓不乾活,做飯難吃得要死,連陪你的時間都少得可憐,哪兒是個過日子的人?”
童然:“……”
我居然無法反駁。
隨著楊信年每說一句,陸思閒臉色就臭上一分,終於忍無可忍,“我又不是和你過。”
楊信年拍案而起:“你還想和我——”
“老楊,你彆激動!”眼見兩人越說越不靠譜了,辛雪趕緊拉著楊信年坐下,“他們都是成年人了,會對感情負責的,咱們彆操那麼多心了。”
楊信年何嘗不知,其實身為陸思閒的長輩,他怎麼可能不希望對方好,也不是看不見陸思閒的優點,隻是在戀愛相處中,那些優點並不適存,反而缺點十分明顯。
他擔心童然將來後悔,擔心孩子們受傷,也擔心他和辛雪夾在中間為難。
“可可,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
童然抿了抿唇,還是那句話,“哥哥很好,對我也好。”
楊信年心累,“我也不是對你哥有什麼意見,我就是——”
“你就是覺得我不配。”陸思閒冷冷接口。
楊信年梗了梗,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咳,我就是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
“你慢慢消化,我們先去吃飯了,”陸思閒站起身,調子懶懶的,“餓死了。”
楊信年:“……”
餓死算球!
吃飯時,楊信年出於“我養的孩子把你坑了實在對不住”的愧疚心理,給童然夾了滿滿一碗菜,童然也正心虛,不好意思拒絕。
陸思閒朝童然碗裡瞥了一眼,抬眸看向對麵:“你喂豬啊?”
楊信年忍了忍沒忍住,半輕不重地踹了陸思閒一腳:“閉嘴!”
踹完就覺得哪裡不對,再留意到童然臉上乍然泛起的可疑紅暈,以及桌下輕微的動靜,還有什麼不明白,頓時自閉了。
童然匆忙收回被陸思閒勾過去的腿,不小心磕到了餐桌二層的木軌,帶起很小一聲碰響。他都不敢去看楊信年的表情,越想越氣不順,乾脆又泄憤地踩了陸思閒一腳。
“可可。”
辛雪突然開口,倒把童然嚇了一跳,心說我也踩錯人了?
但辛雪隻是擦了擦嘴角說:“林導那部片子明天首映,你知道吧?”
童然舒了口氣,點點頭。
林耀之的新片,也就是童然數月前客串的《狂瀾》,同樣安排在了暑假檔上映,此前沒有任何點映和媒體場,隻有內部觀影後傳出一點風聲,據說質量很不錯。
辛雪:“你明天沒什麼事就去捧個場,微博宣傳一下。”
“好。”童然本想叫陸思閒一起,話到嘴邊又忙改了口,“要不我們一塊兒去?”
楊信年:“明天我得回隊裡,馬上得去銀山封閉集訓,還有很多雜事要處理,你們去吧。”
辛雪笑了笑:“我也有事,思閒陪著可可去好了。”
楊信年下意識想棒打鴛鴦,可想到陸思閒歸隊後就要去銀山,至少得關上兩個月,於是強忍著憋屈僵笑:“對,你們去吧,思閒照顧好可可,我們就不打擾你們約會了。”
可惜楊信年勉強的成全終究是錯付了,第二天,電影院門口不止有童然和陸思閒,還有西蒙。
“Dedi!好久不見,你想我了嗎?”西蒙一見童然就要奉上自己熱情的擁抱,被陸思閒一把扯開,他不滿地掙開對方,“乾什麼?”
陸思閒隔開了西蒙和童然,“沒訂你的票,自己去買。”
西蒙呆了呆:“什麼意思?”
陸思閒:“昨天我們在網上訂票了,不知道你要來——”
“什麼叫不知道我要來?我和你一班飛機!”西蒙差點兒跳起來,“我隻是回酒店倒個時差而已,明明說好今天要一塊兒找Dedi玩!”
童然還很茫然,昨晚上陸思閒一句都沒提,此時才知道西蒙也是趁著夏天沒什麼比賽,給自己放了個假來中國旅遊。
“Lu可真沒趣,”西蒙惋惜又遺憾地搖搖頭,“難得可以輕鬆一下,居然回國就要歸隊。”
“不是還有半年冬奧就要開始了嗎?”童然看了陸思閒一眼,大方地表示理解,“你暫停訓練,不怕比賽發揮不好?”
“我連決賽都進不去,”西蒙非常坦然,和當年陸思閒鬱鬱不得誌的模樣完全不同,好像在成績上沒什麼追求,又像自暴自棄地放縱,“休息一段時間還可以調整狀態。”
“那Lu去集訓了,你一個人怎麼玩?”童然可沒時間當地陪。
“嘿嘿,”西蒙想顯擺卻又硬憋著地笑了聲,“我和彆人約好了,我們打算去西藏!”
周五是工作日,但林耀之的招牌很好使,加上全明星的陣容以及童然首次客串出鏡的宣傳,即便是下午售票台前也排著隊。
童然將訂票信息轉給西蒙,和陸思閒去了隔壁買飲料,期間聽說西蒙認識了個中國留學生,女孩暑假回國,所以人也追來了。
“中國留學生?”童然問,“他不是在和捷克女友交往嗎?”
“嗯,交往了一個月分了。”對方嫌西蒙像果凍一樣粘人——這是西蒙自己哭訴的原話,陸思閒很善良地省略掉後一句。
童然“呃”了一聲,“他的感情好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