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齊平愣了下,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不像蓮蓉的語氣。
蓉姑娘胸脯起伏,神情平淡地將身後的竹簍取下,裡麵裝滿了未曾賣出的草藥,自顧自轉身,將其放在角落,不去看他,語氣卻帶著疏遠:
“也過了這麼多天了,既然傷好的差不多了,那你也該走了,莫不是要在這裡住一輩子。”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
“出了什麼事?”齊平顰眉,意識到,對方出門一趟,定是遭遇了什麼,亦或者,知道了什麼。
第一個想法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但又很沒道理。
那……是她自己的事?一名引氣女修士,以尋常人的身份住在這裡,其中必有內情,這一刻,齊平腦補了無數武俠劇片段。
“什麼事都沒有,”蓉姑娘突然看向他,柔和的臉蛋上滿是煩躁:
“莫不是你真要我一直養著你?之前你傷勢未愈,不好離開,現在都能自如行走,甚至跑步了,還留下作什麼?”
說著,她從腰間摸出一錢銀子,塞給齊平:“這些錢應該夠你路費了。”
齊平沉默了下,這時候,他已經確定發生了意外,但並沒有追問,隻是“哦”了一聲,看了眼窗外:
“這個時辰,鎮子裡沒有車出去了,明早我搭李叔的車走吧,這段日子打擾了,等我與家人彙合,會送錢來。。”
蓉姑娘垂著頭,“恩”了一聲,離開廚房,然後扭頭去了自己的屋子。
等關上房門,她靠在厚厚的門板上,臉上刻意裝出的冷漠化開,雙手捂著臉,深深地歎了口氣,那雙明媚的眼眸中,隻剩下苦楚。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方才當她出去,得知了有人打探的消息,便是心中一沉。
作為不老林曾經的一員,她本以為可以逃離,在這個僻靜的小鎮隱姓埋名,遠離江湖,但……那些人還是找來了。
她不確定對方是否會發現自己,若是沒發現還好,畢竟進行了易容,但若找來,“向園”肯定會被滅口。
至於逃走,自己若是這時候離開,反而會被注意到。
“逃不掉麼。”
她扭頭看了眼屋內桌上,空蕩的的鳥籠,眼神漸漸堅定。
……
接下來的幾個時辰,小院裡的氣氛變得沉重壓抑起來。
蓮蓉沒再出門,齊平默默洗完了碗,擦乾淨手,又將院子清掃了下。
院中有一片花圃,種著不知品種的花,隻是前些天那場雪落下後,便已枯萎了。
齊平本來想著,抽空清理下,但如今,卻是沒了心情,期間出了一趟門,名義上是與人說下,明早搭車的事,實則是外出打探。
“陌生人帶著畫像來找……女醫師……”
齊平躺在廂房裡,想著問到的消息,覺得有點意思。
果然是什麼江湖恩怨麼,畫像不同,應該是易容,自己竟然沒怎麼看出來,手段還挺高超的……
既然蓮蓉是修士,那找來的人大抵也是,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恐怕要遇到難處。
要不要幫一把?沒有什麼可猶豫的,畢竟欠了人情。
實在不行,明天假意離開,暗中保護一陣子。
齊平轉著雜亂的念頭,閉上了雙眼,他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胸腹開始有規律地起伏。
起伏……
呼吸……
一縷縷天地元氣,緩緩流淌。
齊平恍惚間沉入識海,他的神魂站在一片虛幻中,仰起頭,可以看到頭頂巨大的,明亮的沙漏,以及其下鎮壓的“神符筆”與“鷹擊”。
他心神一動,神魂驀然沿著軀體,來到了氣海中,腳下是金色的海洋,“嘩嘩”的聲響,那是奔湧的真元,被風吹起,掀起金色的海浪。
天地是明亮的,他抬起頭,發現天空中一隻沙漏宛若太陽,照亮了這方世界。
“師兄說,神通境界是軀體與神魂融合為一,這就是融合的征兆嗎?我的神魂的確增強了很多,原本是虛幻的,如今幾乎成為真實,我感覺隨時可以跨過那條臨界線。”
“那氣海的變化呢?”齊平望向前方,發現在金色的氣海上,一座雪山拔地而起。
此刻,雪山之頂,天地元氣如星輝般灑落,這座山巒肉眼可見地變高,已經觸及氣海的頂端。
……
“師兄,晉級神通時候會有什麼天地異象嗎?比如一下子十裡外都能看見那種,很拉風的樣子。”齊平曾經如此問。
杜元春臉色無奈,一副你想在桃子的表情:
“任何晉級,都是水到渠成,就像這杯中的酒,滿了以後,自然會溢出,那是個平靜無聲的過程,年輕人不要總想著人前顯聖。”
齊平好奇道:“那師兄你當初晉級時候什麼樣?”
杜元春:“哦,睡了一覺,醒來就成了。”
師兄你比我還會裝,這輕描淡寫的語氣,逼氣拉滿了好吧……齊平想著,問道:“那本命神通是怎麼一回事?”
杜元春說:
“每一個修士,晉級成功時,都會誕生獨屬於自己的‘本命神’,對應妖族的‘天賦神通’,具體是什麼樣子,沒人知道,如果非要說預測,大概與修士經常使用的術法有關。
比如書院的先生,哪個神符用的多了,大概率本命神通便與之高度關聯。當然,也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比如我的念力,就很沒道理。”
“這樣啊。”
……
自己的神通會是什麼呢?齊平有些期待起來。
“呼……吸……”
“呼……吸……”
齊平仿佛睡著了。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太陽落山,黑夜包裹住了小鎮。
蓉姑娘臉色變得很難看,因為她敏銳地察覺,家裡附近似乎有人在窺探,對方很謹慎,沒有靠近,隻是在視角好的地方盯著。
但顯然缺乏技巧,還是被她發現了。
“果然找來了麼。”蓉姑娘心中的僥幸蕩然無存,她很清楚,對方還沒出手,大概率是在等教內強者抵達。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而家裡還有個人沒有走掉。
蓉姑娘將目光從門縫中收回,站在院子裡,走到了廂房,側耳傾聽,可以聽到裡麵齊平均勻的呼吸聲。
她咬了咬嘴唇,無聲地離開,返回了自己的房間,盯著桌上的油燈沉默了陣,終於有了決定。
不能坐以待斃,她必須趁著強敵未至,搶先出手,問清楚狀況,甚至將鎮子裡的敵人殺死,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隻要等明日,齊平離去,她也可以逃亡。
“哢噠。”穿著樸素羅裙的她取出一隻勺子,蹲下,撬開了牆角的地磚。
將其一塊塊取出,底下竟是中空的,放著一隻棕色的木箱。
“咚。”蓉姑娘將木箱取出,掀開蓋子。
燈光下,裡麵放著一整套夜行衣,她手腳麻利地換上衣服,很快,銅鏡裡,不見了氣質溫柔的小女子,多了個眉眼鋒利的暗青子。
她靜靜看著銅鏡中,換上了黑夜緊身夜行衣的自己,解開了頭發,然後從手腕上,褪下一條鮮紅的新頭繩,沉默了下,用手將長發綁緊。
繼而,她彎腰從箱子裡取出一隻皮包,一堆瓶瓶罐罐,纖細的手指一抖,皮包展開,裡麵是密密麻麻,整齊排列的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