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樂遊曲(四)(2 / 2)

青色的官服上繡著??,也是俗稱的鴛鴦。

“多謝孟司記。”鬱儀接過官服,對著她行禮。

孟司記擺手:“鬱儀啊,我心裡既為你高興,也由衷地羨慕你。”

“我是女官,縱然是司記司掌印,官至六品,看上去似乎比你還高些,但這已是女官能走到的極處了。我不是製舉出身,也不像你有真才學傍身,我是由奉禦蔡旺至蘇州挑選出來的平民女子,不過僥幸讀書識字,才能入宮伺候。你也瞧見了,我

平日裡做的也不過是些伺候筆墨,出入錄記、審署加印之類的活。”

“而你不一樣,你是正經的官員,太後娘娘授予你的官職是與男子一樣的。”

“你還能向上走,還能有更廣闊的天地給你施展才華與抱負。你是大齊開天辟地第一位女進士,你必然有一番遠大前程,過去我也總擔心娘娘會把你棄之腦後,現在我已經明白娘娘的心思,她一定會重用你的。”

“娘娘是我們所有人的伯樂,她相中的人也不會錯。有的女子將自己的恩寵捆綁在夫君的床榻之上,靠寵幸而得眷顧。你是一步步靠才學向上走的人,我隻盼天下人都記得你,都能為咱們女人爭一口氣。”

孟司記不是個話多的人,今日握著她的手說了一番肺腑之言。蘇鬱儀看著她的眼睛,心裡也分外觸動:“青月,謝謝你能跟我說這些。”

孟司記聽她叫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也露出一個笑容:“不要謝我,是我要謝你。”

“希望你越走越高,讓我也有能受你榮光庇佑的一天。”

鬱儀升遷的消息傳來,秦酌高興得嘴角都壓不住。

他在刑部做事,每天也在和公文打交道,同僚都調侃他說:“蘇侍讀升遷,你怎麼這麼開心,看上她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俗氣。”秦酌一向不愛聽他們插科打諢,“難道這男女之間,除了眉來眼去就不能有彆的感情嗎?我是為她高興,她跟咱們一樣都是寒門出身,又還是個女人,連她都能憑自己的真本事被擢升,說明太後娘娘心裡是有咱們這些人

的,你難道不高興嗎?”

同僚被他說服了:“的確是有道理。”

他們兩人才說到這裡,便被一個人打斷:“什麼叫憑真本事,你們也都被她蒙蔽了。你們可知當日,她是由何人舉薦至太後身邊的嗎?”

這聲音耳熟,秦酌抬頭看去,竟是曹岑站在門口。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秦酌知道他現在是為翰林院做事,“那時不是說了,舉薦蘇舍人的人是江駙馬。

“錯了。”曹岑目光幽幽,“舉薦她的人是戶部尚書張濯。’

一石激起千層浪,就連秦酌都有些意外:“什麼?”

這件事在近臣那裡不是什麼秘密,隻是他們這些人微言輕之人都不知道真相罷了。

曹岑齒關齟齬:“她將我們都蒙在鼓裡,卻獻媚討好於張尚書,隻不知他們兩人是何時勾結在一起,又許了張尚書什麼不為人知的好處。”

這話有汙人清白之嫌,秦酌聽了就不痛快:“誰舉薦她又如何,就許你們當初四處投卷,不許她蘇鬱儀毛遂自薦嗎?”

“若是坦坦蕩蕩,何必藏著掖著?”曹岑又壓低了聲音,“你們一樣的出身,她如今步步高升,你還在這刑科做一小小令史,可知不是她擋了你的機緣?“

昔日同在庶常館時曹岑對鬱儀也並非不好,他已是那群官宦子弟中間,對鬱儀最溫和的一個了。可人橫豎都繞不開自己的欲,鬱儀如今能官至七品,又還是一個女人,讓他更是異常妒忌。

“你聽著曹岑,你若羨慕她的福氣,不如也向張尚書自薦,何必在這言之鑿鑿。”秦酌冷冷說,“你還要同她一個女子計較嗎?”

“女子?”曹岑道,“我眼裡可沒有男女之分,於這官宦場上看,哪個不是要人踩著人才能上去的?僧多粥少,縱然她是女人又如何?”

“我有朋友在台諫,你願不願與我一道請願,彈劾他們兩人?”

一旁有人道:“連張尚書你都敢彈劾嗎,他如今高坐內閣,為官作宰,那是不肯能被動搖的。而且太後心裡肯定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哪裡能撼動得了呢?”

曹岑不想多費口舌:“你們若不願,就且等著他們這群鄉巴佬踩在咱們頭上吧。”

這話秦酌可不愛聽,上去就給了曹岑一拳:“你嘴巴放乾淨點,什麼叫鄉巴佬?”

“說你了嗎,你怎麼自己站出來了?”曹岑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冷笑,“官員私鬥可是大罪,你不想活了吧。

橫豎已經打了,秦酌更無所顧忌:“便是打你這雜種又如何?”說著一把拉住曹岑的袖子往外麵拽,“讓你看看鄉巴佬的拳頭有多硬。”

這樣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玉堂署與刑科的主官匆忙趕到,將扭打在一起的秦酌曹岑一通訓斥,又各自打了二十大板,罰了三個月俸祿了事。

隻是曹岑說出的話,到底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息傳到鬱儀耳中時,她卻很是平靜。

張濯舉薦她的事原本也不是秘密,不光太後皇帝知道,內閣的官員們都有數。隻要她的官位是太後定下的,外頭的議論再難聽,也不會動搖她分毫。

他們無非是揣測她與張濯的私交,隻是這樣的事捕風捉影、無憑無據,太後不點頭,沒人真敢搬到台麵上說。

她以為此事會很快風流雲散去,不料當日午後張濯便上書太後,以曹岑科場舞弊之由懇請太後嚴審。

待到鬱儀去秦酌家中看望秦酌時,趴在床上養傷的秦的問鬱儀:“你說,張尚書如此彈劾曹岑,到底是因為他想報複曹岑亂潑臟水,還是想護著你啊。”

他才被打了二十杖,疼得呲牙咧嘴:“他手裡必然早就有曹岑舞弊的證據,到了如今才拿出來,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鬱儀給他端過爐子上的藥,摸著溫度尚可就遞給他:“喝藥吧。”

秦酌端著藥碗一飲而儘,鬱儀頭腦中卻又想起幾日前的一個傍晚,張濯與她的對話。

他說:“很久之前我問過你,你會不會提前處置一個或許會害你的人,你說你願意給每個人一個機會。那我就與你賭上一次。我手裡有他的罪證,若他不再作惡,我便暫且不將此事呈交台諫,若他但凡動心起念,我就會置他於死地。”

“你口中說的人,又是何人?”

張濯平淡道:“一個和趙公綏有千絲萬縷瓜葛的人。自然不可能憑他一個無名小卒便動搖趙公綏,從他入手也不是什麼壞事。”

“但這件事或許也會暫時牽涉你。”張濯看著她的眼睛,“敢與我一道演這場戲嗎?”

鬱儀尚沉浸在回憶裡,秦酌已將藥一飲而儘。

“依我看,張尚書就是對你有意思。”他擦了擦嘴,言之鑿鑿,“他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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