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明搖頭笑道:“錯啦,兩位大大的錯了。”
馬禦史惱火瞪目道:“大學士說我等錯了,敢問錯在何處?”
隻聽那名年輕大學士笑容和煦,從容不迫道:“你們說此時國內各處已經拿不出那麼多銀兩了?就判定此時有大筆流水支出的便是私吞兵餉之人,可二位是不是忘了還有個江南商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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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庭院深深。
遠處傳來汽笛聲,偌大的商會私家碼頭鋪滿了貨船甲板,上百艘滿載輜重的帆船裝貨待發,時刻準備揚帆起航。
岸邊楊柳依依,三道人影映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麵,目光平靜地看著史無前例的大商隊緩緩向前開動。
一個富家翁打扮的華貴老人抖動他那標誌性的八字胡,無奈苦笑道:“咱家祖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小子既然這麼有誠意,願意事後以明鏡堂一半股份為條件,要咱們替他遮掩一筆爛賬,無論如何商家也不虧的!隻是這小子奸詐呀,怕是有鬼!”
一旁那名身材臃腫的華服女子抿起嘴唇,“爹,玉娢人還在這呢!”
富貴老人扳動手中的翡翠扳指,瞥了一眼那名身姿媚豔眼如秋波的美貌女子,輕聲道:“不打緊,姓劉的是外人,蘇小姐可是自己人。”
那蘇姓女子掩嘴柔笑道:“商老爺,會長說的對,奴家現在可是劉東家的人~”
商老爺商勝映負袖於後,吐槽道:“一個兩個的,儘胳膊肘往外拐。”
臃腫華貴女子一笑置之,想了想,道:“以前被這劉大人裝出來的登徒子模樣騙了,才發現他真挺聰明的,他早料到了那些巨額的金銀流入南詔後會引發一係列的連鎖反應了吧。”
商老爺對著自家女兒擠出一張笑臉,諂媚道:“他劉子明就算料到了,沒有我女兒的慷慨解囊,大手一揮送上金山銀海,他肯定也無計可施,閨女你咋這麼聰明嘞?!隨你爹!”
已是江南商會會長的商潔兒麵無表情道:“隨我娘!”
商老爺愣了一下,尷尬道:“也行,你娘也挺聰明的。”
蘇玉娢望著湖麵出神,淡淡道:“這條海上航線開通了以後,商家可就徹底被我們東家拖下水了。”
商潔兒莞爾一笑,“我們和那姓劉的關係不大,可我們從來都是站在南宮哥哥這頭的。”說完後眸子裡閃過一絲黯淡,“過年了,不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裡?”
商老爺看了一眼閨女,小心翼翼道:“女兒啊,他已經成親了。”
臃腫女子橫了一眼,有點羞惱老人哪壺不開提哪壺,沒好氣道:“我知道!”
嚇得富家天下的江南首富老爺再不敢吭聲,悻悻然地跑去廚房,要親自下廚做頓豐盛的年夜飯來安慰自己女兒受傷的心靈。
看著老人狼狽溜走的背影,商潔兒微微一樂,對身邊的美麗女子笑道:“我其實,早就釋然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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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子八年的尾巴,離除夕還有半個時辰,甲歲朝議終於結束了。事情以劉子明的自證清白以及馬洪憲構陷大學士一事收尾,皇帝陛下大怒之下名正言順地摘掉了馬洪憲禦史大夫的位置,並將老戶部一眾人馬以及那些相黨所屬的禦史言官一一處以重罰。
興許是大家都趕著踏著除夕的尾巴回家守歲,這場鬨劇也就此草草收場,除了部分相黨小人物肉眼可見的氣急敗壞之外,其他朝中高官都表現的雲淡風輕,既然事不關己那就高高掛起,畢竟熟知內情的人都知道這場除夕合議看似氣勢洶洶,其實隻是道開胃小菜罷了,連身為主角大獲全勝的劉子明也沒有任何喜悅溢於言表,而是匆匆做馬車出了皇宮,直奔西京巷而去。
京歌,這座南朝當之無愧的第一繁城,其繁榮昌盛之景天下無雙。城中街道縱橫交錯,商鋪林立,行人摩肩接踵,熱鬨非凡。城中彙聚了天下各地的奇珍異寶、美食佳肴和能工巧匠,尤其是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佳節,整個京城更是沉浸在一片歡樂祥和的氛圍之中。
大街小巷張燈結彩,家家戶戶貼上了喜慶的春聯和福字,到處都彌漫著濃濃的年味。而此刻京中的各大交通要道早已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擠得水泄不通,車輛如流水般穿梭不停,人潮湧動,車水馬龍。
而西京巷位於高處,地勢險要,居高臨下俯瞰全城美景,是天然形成的絕佳觀景平台。
正因如此,每年的除夕之夜,西京巷都會成為人們觀賞煙火晚會的首選之地。當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之時,人們扶老攜幼,紛紛湧向這裡,去的早的隻為占據一個好位置,能夠更好地欣賞那絢麗多彩的煙花盛宴。
劉子明出宮後,所乘駕車被人潮堵在了城道上動彈不得,無奈下車後對那駕車的道士車夫苦苦哀求,道士耐不住這家夥的死纏爛打,便隨手摘下了一盞掛在高樓旗杆上的紅燈籠。
劉子明會心一笑,“還像以前那樣?”
百裡長生笑眯眯看著他,揮袖抓住燈籠往天上一扔,雙袖鼓蕩搖擺,刹那間滿城的紅燈籠都飛上了天空。
夜幕下,燈火如白晝,坐在酒桌上的姑娘微微抬頭,瞥見有個年輕公子單手抓燈籠從天而降,猶如彗星!
那人穩穩落在了地麵後,迎著漫天的煙火,對她笑著說了聲,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