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引著眾人往樓上走。
裴知衍一上到二樓就看到正彎眼朝他微微笑的季央,他與身後幾人交代了幾句,才走到季央麵前。
季央語帶笑意,柔聲喚他,“夫君怎得也來這裡了?”
裴知衍視線不動聲色地劃過桌上的碗勺點心,陸念感覺他掃到自己身上的眼風,銳利的能洞悉一切。
待他再看向季央時又儘數收斂了起來。
裴知衍淺笑解釋,“與幾位大人尋處地方談事。”
季央也不管他為什麼就這麼巧尋到了這裡,心裡隻想著她出府有多久,他該就熬了有多久吧。
裴知衍確實在熬,即便此前讓季央去碧雲山莊,也是因為他能確保她出不了山莊一步,而這是她兩三個月來第一次獨自出府。
裴知衍問道:“你與陸姑娘來這裡吃酥酪?可還要去哪裡?”
季央搖頭,難得嬌氣的輕嗔:“外頭太熱了。”
裴知衍聽後輕聲了笑,順著說道:“那就不要亂走了,等我忙完與你一同回去。”
季央望著他的眼睛,笑著答應。
陸念在一旁敢怒不敢言,之前還說好要去書齋轉轉,這就不做數了,她不氣季央,把罪都怪到了破壞她們姐妹情誼的裴知衍頭上。
裴知衍朝她看去,溫和客氣道:“就勞陸姑娘陪季央再坐一會兒,我怕她一人無趣。”
陸念立刻堆笑道:“裴大人說得哪裡的話,是阿央在陪我解悶,我都許久沒見她了,有說不完的話。”
裴知衍對她話裡透著的不滿不以為意,命小二又上了好些精致的茶點,叮囑了季央幾句才去到雅間。
季央沒有等太久,不過半個時辰裴知衍就出來了,季央與陸念告彆,隨著他一同回府。
馬車上,兩人坐在一側,裴知衍緊握住季央手的擱在腿上,這種把人抓回身邊的踏實感,讓他一刻都不願意將手鬆開。
季央看著他抿緊的唇線,試圖鬆緩他的情緒,她知道他壓抑的辛苦。
裴知衍已經先一步開口,“央央。”
隻兩個字,他便用力壓下了唇角,他方才差點脫口而出——說他不想改了。
所有他的改好都隻是假象,都是他自己裝出來自己騙自己的罷了。
他依舊不敢把人放出手心。
裴知衍緊緊抵著舌根,心裡深吸氣,他明白隻要他開口,季央一定會說好,這個念頭就像惡鬼作祟一般在他腦海中低語。
季央溫柔靠近他,將頭靠在他肩上,歡喜道:“夫君,我今日很高興。”
“我們會變好的。”季央極容易滿足地蹭了蹭他的脖子。
裴知衍閉上眼,她還在相信他。
唇畔牽出一抹笑,裴知衍違心地說:“嗯。”
*
再過幾日就是七月初七,嫻妃娘娘向承景帝討了恩賜,在秋山行宮設宴,一來想為三公主相看駙馬,二來就正好應這節日。
定北侯府自然少不了要去赴宴,晚膳時,季央與裴知衍提起這事,“秋山宴那天,正是百官五日一休沐的時候,又逢七月七,嫻妃娘娘設這個宴,想來很熱鬨。”
裴知衍卻意有所指道:“就怕這宴太熱鬨了。”
季央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聽他道:“所以央央還是不要去的為好。”
季央心裡想的多,一下就反應過來,秋山宴上梁應安必然也會到場,所以裴知衍才不願讓她去。
季央故作輕鬆道:“也好。”
裴知衍也確是因為梁應安的緣故不讓她去,卻又不是她所想的那個原因。
這個長久橫在他們中間的毒刺也該拔了。
接連幾日都是大好的天氣,到了秋山宴這日,卻自清早起就陰著,低壓的黑雲讓人渾身不舒服。
裴知衍去到蕭篁閣陪季央用早膳,二人儘管還是不宿在一起,但也沒有再按著一日隻見一次的規矩來。
裴知衍喝下一碗粥就放下了碗筷,坐在旁邊若有所思地看著季央吃東西。
他想起上輩子最後一眼見到季央的場景,是葉青玄將她帶來地牢的時候,如果這次掉轉過來呢?
會不會很痛快?眸中染上晦色,裴知衍忽然笑笑,“我想了想,央央還是與我一同去吧。”
季央咽下一小口粥,不明白他為何改了主意。
裴知衍望著她那雙略帶遲疑和不解的眼眸,“去換衣裳。”
*
另一頭,梁府裡楚錦儀正坐在梳妝台前,挑選著赴宴要帶的頭麵。
她將手裡的簪子扔到台麵上,“沒一個好看的。”
貼身婢蘭惜道:“郡主不如就帶這對珊瑚輯珠的,還是上個月太後娘娘賞的呢。”
楚錦儀接過看了看,依舊不太滿意,但總歸是不挑剔了,“就這個吧。”
蘭惜總算鬆了口氣,為她戴上簪子。
“篤——篤——”
叩門聲響起。
蘭惜道:“進來。”
門被推開,是朱婉娘端著早膳來了。
楚錦儀一見她就沒了好臉色,語氣也衝,“你來乾什麼?”
朱婉娘躊躇了一下才小心翼翼上前道:“妾身來伺候郡主用早膳。”
楚錦儀高傲地抬著下巴哼了一聲,“你就是用這副柔柔弱弱的矯情樣子哄的梁應安上你的床吧。”
朱婉娘惶恐道:“妾身不敢。”
楚錦儀嗤之以鼻,“和那個姓季的一樣,看了就讓人惡心。”
“郡主。”蘭惜忙製止住了她,小聲勸道:“您怎得忘了王妃的交代了。”
楚錦儀知道自己失言,梁應安最煩她提起季央。
她抿了抿唇,母親要她在梁應安麵前柔順著些,妻以夫為綱。
這些日子來和梁應安的關係是緩和了許多,可她一看到這個賤婦就忍不住動怒。
楚錦儀順了順氣道:“放著吧。”
朱婉娘將碗箸擺好,才恭敬小心的退到邊上。
楚錦儀走到圓桌旁坐下用膳。
朱婉娘極敏銳的聽到屋外遠遠傳來梁應安的聲音,她垂眸掩下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上前端起桌上那碗冰糖燕窩,半曲著膝,卑微道:“妾身服侍您用膳。”
楚錦儀嗤聲道:“誰要你服侍。”
“妾身服侍您是應該的。”朱婉娘舀了一勺燕窩遞上前。
楚錦儀嫌惡的推開,朱婉娘卻不依不饒,推搡間,她瞥見梁應安跨步進來,驚呼著好像端不住碗似的。
一碗冰糖燕窩一半灑在楚錦儀身上,一半灑在她手上。
楚錦儀尖叫著起身,一巴掌打在她臉上,朱婉娘捂著臉慌張跪地,“是妾身的錯,請郡主原諒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