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向北靜默,直至兩人下公車,偽少年清冷中透著寵溺的好聽的嗓音方緩緩出口:“我喜歡幼稚,在你麵前。”
葉夏就這麼被撩了下,神色微怔,須臾後,雙頰染上一抹緋色:“油腔滑調。”
陸向北眸中柔光流轉:“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而且你喜歡。”
以前和媳婦兒獨處,她沒少說他油腔滑調,但在她看來,那些話可都是他們間的情話。
又一次被偽少年撩了下,葉夏不由瞪眼:“再撩我小心我咬你哦!”
陸向北二話不說,騰出一隻手,遞到媳婦兒嘴邊,眼神寵溺:“咬吧。”
葉夏隨手將偽少年的胳膊輕拍開,接著傲嬌地
哼唧一聲,說:“沒個正行。”
明明已老成精,偏要做如此幼稚的舉動,真是讓人沒眼看!
接觸到媳婦兒的嫌棄眼神,陸向北黑眸中笑意縈繞,全然一副不在意,甚至寵溺兼無奈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葉夏加快腳步,走進通往俞燁家的巷子裡,嘴裡小聲嘀咕:“張嘴就撩人,是撩神在世嗎?”
陸向北豈會被媳婦拉開距離,在葉夏步速提快那刻,他同樣快步而行,緊跟在媳婦兒身後,因此,毫不意外地聽到葉夏唇齒間漫出的嘀咕聲,無聲笑了笑,他柔聲說:“我都聽到了。”
葉夏神色微微一怔,旋即瞪眼:“我有說什麼嗎?”
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剛才嘀咕的那句話。“沒有沒有,是我幻聽。”
媳婦兒生氣很可怕,他還是趕緊把人哄好為妙。
瞅著偽少年白皙精致,毫無瑕疵的俊臉,葉夏好看的眉梢上挑,抬起下巴,愈發顯得傲嬌起來:“算你識相。”
這樣的她看著特彆靈動,加之她現今是個萌萌噠的小蘿莉,一時間看得陸向北挪不開眼。
“傻子,我很好看?”
心裡軟成水,卻偏就不給偽少年好臉。陸向北無比誠實地點頭:“以前的你現在的你都很好看,但我總覺得看不夠。”這一世能看著媳婦兒從小姑娘一天天長大,看著她偶爾流露出小孩子的一麵,感覺真不是一般的好。
葉夏隻覺自己好沒出息,明明老成精,明明沒少被這人撩,明明聽這人說過不少情話,可她今世被他撩,聽他說,依舊忍不住臉頰發燙。
忽然,葉夏眼珠子一轉,若仔細留意,不難發現一抹狡黠自她眸底一閃而逝。“每次看到雋朗哥,尤其看到雋朗哥微笑,我就感到自慚形穢。
“哼!她又不是不會撩人,隻看她想不想,願不願意撩啦!陸向北幾乎瞬間耳尖泛紅,隻見他彆過頭,握拳掩唇輕咳兩聲,嘴裡溢出一句:“你最好看,沒人能和你媲美。”
前世的他,一張臉就極為出眾,不然,他媳婦兒也不會動輒看著他發怔,而這一世,他的長相比之前世還要略勝兩三分,但話說回來,身為男子,對於樣貌如何,在他這其實並無追求,可媳婦兒喜歡的話,無疑另說。
“從現在起請保持緘默。”
葉夏不服不行,這人臉皮比她厚太多,她甘拜下風!
陸向北輕笑。
葉夏沒有理會,她回過頭朝身後看一眼,見無人走動,繼而收回目光,看前麵也無人走過來,不由啟動意念,瞬間,兩隻手各拎著一個大網兜。
垂眸看眼左手,大西瓜一顆;視線挪至右手,五顆甜瓜、一罐麥乳精、一包紅糖。
其實葉夏想送俞家米麵各十斤,再送兩斤食用油,畢竟這些東西實惠些,奈何米麵油即便有票也不是很好買,而西瓜和甜瓜可以說是她家自留地種的,麥乳精和紅糖有票的話在百貨商店不難買到。
再者,救急不救窮,以她對俞家的幫助,眼下又送東西上門,俞家人未必肯受。
但俞燁的父親和奶奶身體虛弱,加之一個在養傷,一個在養病,很需要補充營養,在這種情況下,送罐麥乳精,送包紅糖,簡直就和冬日送暖,夏送甘露般有得一比。
“你對那位同學挺特彆。”
朝媳婦兒手上睨眼,陸向北狀似隨意地說了句。
“真酸!”
葉夏當即給出回應,熟料,陸向北沒有見好就收,繼續冒酸水:“他哪裡特彆?和我有的比嗎?”
這吃了一肚子檸檬的樣兒,逗得葉夏禁不住笑出聲:“你莫非是站在檸檬樹下吃檸檬?”
抬手就能摘到。
陸向北心情不美麗,擺出一副委屈臉:“咱倆可是兩口子,你就算喜歡小鮮肉,也該把目光時刻聚焦在我身上,畢竟我現在就是小鮮肉,你又何必舍近求遠?!”
愉悅的輕笑聲溢出唇齒,葉夏嗔眼身旁的“小鮮肉”:“你夠了哈,再這麼下去,我怕一個沒控製笑岔氣。”
“好吧,我聽媳婦兒的。”
陸向北微笑說:“但凡是你說的我都聽。”
葉夏好想扶額歎氣,奈何她此刻雙手不得閒,唯有歎口氣表達自己的心情,她說:
“你一刻不撩我是不是渾身不自在?”
“我有撩你嗎?沒有吧,媳婦兒!”
陸向北眨眨眼,要多無辜有多無辜。
“……彆這樣成麼?”
葉夏被電到了,她怔愣好一會,嘴角一抽,眸色意味不明,一字一句緩聲說:“我不想幫你料理桃花,所以,你最好在外不要隨便亂笑,更彆隨便對人眨眼。”
他難道不知自個有多招人?剛才多虧是在朝她放電,不然,必禍害到人家小姑娘。
“冰壺見底未為清,少年如玉有詩名。”
葉夏覺得吧,這句詩用在某偽少年身上,甚是吻合,可正因為她清楚這一點,不免憂心自己未來的清靜日子,很有可能會被某人的桃花打擾到。
哪怕某人不主動招惹,好叭,以某人的人品,以她對某人的了解,他肯定不會招惹桃花,可人太出眾,避免不了桃花自個飛過來。
唉!男人啊,長得太好,也是種煩惱。當然,這煩惱不管是對男人自個而言,還是對其另一半而言,都是一種煩惱!
試想下,就因樣貌出眾,引來異性關注,要是這異性是個理智的,那倒還好,但如若對方出門在外不帶腦子,這將無疑是個大麻煩。
譬如一群花癡女配追逐霸總,為達目的,變著花樣兒出現在霸總麵前,於霸總而言,簡直比蒼蠅在耳邊“嗡嗡”還要惹人煩躁,
厭惡,與此同時,作為霸總喜歡的女人,將會遭受花癡女配中的黑化女配這樣那樣的找茬、挑釁,這無疑得費工夫去應對。
總之,一個字“煩”!
葉夏是不介意某人的桃花找上門,但某人桃花一旦太多,她怕就不會用好脾氣對待了!
“媳婦兒,我不是個輕浮的男人。”
陸向北似小媳婦般委屈巴巴,他說:“而且我是個有媳婦的人,自不會在外做出令人誤會的舉止。”
葉夏“哦”了聲,沒再說話,而這會兒兩人已經走到俞燁家院門外。
“……你,你返校了?”
俞燁打開院門,正準備去火柴盒廠再領些材料,好多糊些火柴盒賺家用,熟料,院門被他從內拉開的一瞬間,入目便是對他家有大恩的女孩兒,他扯了扯嘴角,原本想露出微笑,熟料在女孩兒身邊竟然還站著一個俊美如玉般的少年。
眉眼精致,皮膚白皙,上身穿著雪白的襯衫,下邊是條做工細致的黑西褲,腳上是雙白色黑帆布球鞋,少年是他見過的同齡人中最為好看的一個,不對,眼前的少年似乎要比他小一兩歲。
心中微酸,俞燁猜想著少年是誰,和女孩兒又有著怎樣的關係,不過,他麵上除過怔愣須臾,再無旁的異樣。
“嗯。”
葉夏微笑點頭:“我過來給俞叔叔和俞奶奶做做檢查,你這是要到哪去?”
俞燁抿了抿唇,把葉夏兩人請進院裡,方說:“今早到火柴盒廠領的材料有點少,我想再去領一些,這樣能給家裡多賺點花用。”
“那你去吧。”
葉夏隨口說了句,然後眉眼彎彎,甜笑著和俞父、俞奶奶打招呼:“俞叔叔,俞奶奶,我來看你們啦!”
將手裡拎著的禮品輕放到屋簷下的長凳上,葉夏向兩人介紹程雋朗:“這是我一個親戚家的哥哥,他叫程雋朗,開學後是一名高三學生。”
俞燁走到院門口,恰好聽到葉夏的介紹。
親戚家的哥哥?是這樣嗎?俞燁如是想著,驀地暗暗搖下頭,是與不是,和他有關係?
沒有,和他沒半點關係!
於他,她是一個皎潔如月般清透明亮的好女孩,是他家的大恩人,是他……
不敢有他想的存在……
高不可攀,他唯願此生有機會遠距離守望,旁的,是無論如何都不該去想的。
揮去腦中的雜念,俞燁渾身輕鬆起來,他該知足的,且他現在很幸福。
父親在女孩兒醫治下,雙耳已恢複聽覺,那條傷腿也恢複得極好,頂多再有多半個月,他的父親便能像沒出意外前那樣正常行走,
不再是巷子裡那些小孩們追著喊的俞瘸子,不用再承受他人異樣的目光,可以做回從前的工作,為他和奶奶重撐起他們的家。
至於奶奶的風濕退,在女孩兒醫治下也明顯有所好轉,現在奶奶不用再在腿上綁厚厚的棉墊,甚至能自個站起來,雖依舊有點不舒服,卻能忍得住,相信過不了多久,奶奶便能在院裡行動自如。
“俞叔叔,你的聽力現在完全沒問題。”
檢查完俞父的雙耳,葉夏笑說一句,接著她對俞父的傷腿做檢查,數分鐘後,她給出診斷結果:“恢複得很好,很快您就能正常走路啦!”俞父眼
眶濕潤:“這都多虧了你,小夏,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
葉夏擺擺手:“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我和俞燁是同學,我既然懂醫,幫你醫治下不過是舉手之勞。”
說著,她給俞奶奶的風濕退做檢查,須臾,她清越好聽的聲音揚起:“俞奶奶,您應該能站起來了吧?”
俞奶奶抹著淚,笑著點頭:“能,奶奶能站起來,雖然稍微有點刺痛,但奶奶受得住,還有,近來我在屋裡從走兩步到走七八步,除過腿有點沉,和那輕微的刺痛感,沒其他大的不適。”
葉夏眉眼間笑意盈盈:“這說明俞奶奶的風濕退恢複狀況良好。對了,前麵的藥你應該快喝完了,今個我又給你帶了些。”
把陸向北放在地上的一個旅行包拎過來,葉夏拉開拉鏈:“把這些藥喝完,我再幫您針灸兩次,你說的刺痛感便會完全消失。”
“小夏,謝謝你了,真得謝謝你了!”
握住葉夏的手緊了緊,俞奶奶神色動容:“隨著我和你俞叔叔的狀況越來越好,我們家小燁臉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多呢,還有你俞叔叔也時不時露出笑容,這都是你給我們的,小夏,就像你俞叔叔說的,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呐!”
葉夏被一遍遍地感謝,其實有些微不自在,但她穩得住,甜笑說:
“就是幫把手的事兒,您和俞叔叔的情況好轉,俞燁同學高興,也能把心思全用在學習上,畢竟他開學就要讀高二,滿打滿算再有兩年,他便參加高考,到時定能考上一所好大學!”
“借你的吉言,希望我們家小燁後年真能考上。”
俞奶奶拭去眼角的淚水,消瘦的臉上掛滿笑容:“一想到我們家的日子往後越來越好,我這心裡啊就高興。”
葉夏順著俞奶奶的話點頭:“是該高興的。”
在俞家約莫停留二十來分鐘,葉夏向俞父、俞奶奶道彆,見她要走,俞奶奶想要起身相送,不經意間又看到屋簷下長凳上放著的大網兜,忙對葉夏說:“小夏,那些東西我們不能收,你提回去留著自個吃。”
西瓜和甜瓜在百貨商店有票都難搶到,而麥乳精和那包應該是紅糖吧,就算手裡有票,價格不是他們這樣的普通人家能隨便買得起的,而這些好東西是小姑娘提到他們家的,顯然是送給他們一家人的,但她怎能心安理得收下?
他們已經欠小姑娘太多太多,且要不是小姑娘一手醫術了得,且願意幫她和兒子醫治傷病,讓他們有機會做回健全的正常人,
那麼他們家隻怕會像兒子出事後到遇到小姑娘前一樣,死氣沉沉,難看到生活的希望,甚至她的大孫子有可能退學回家,幫他爸撐起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然,現在好了,兒子不僅耳朵恢複聽力,傷腿也快恢複正常,同時,她的風濕退也有明顯好轉,一切都向好的方麵發展,這樣她家大孫子就不會再擔心家裡而耽誤學習,更不會放棄學業,找工作養家。
如是想著,俞奶奶望向葉夏的眼神愈發感激:“小夏,你對我們家已經夠好了,我們真得不能再要你的東西,何況……”
葉夏甜聲截斷:
“俞奶奶,俞叔叔,網兜裡的西瓜和甜瓜是我家自留地裡種的,沒花錢。至於麥乳精和紅糖,是我媽讓我帶給你們補充營養的,
先前我不是回家一趟取草藥,被我爸媽問起,我便簡單說了下你們的身體狀況,得知俞燁和我是同學,這次離開家前,我媽提前在供銷社買了那兩樣東西,
讓我連同西瓜、甜瓜一起給你們帶過來。對了,我媽在供銷社上班,我家情況還行,你們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可是……”
饒是葉夏那麼說,俞奶奶仍然無法做到坦然收下葉夏給的營養品和西瓜、甜瓜。
葉夏微笑:“俞奶奶,您和俞叔叔需要補充營養,這麼有助於你們的身體早日恢複健康,留下吧,我們得走了,回頭我再來看望你們。”
欲轉身之際,葉夏似是想到什麼,不由望向俞父和俞奶奶:“我們就不等俞燁回來啦,再見!”
目送葉夏和陸向北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俞奶奶抹著淚低歎:“小夏是個好孩子啊,咱一家人能遇到她,是咱們的幸運!”
“嗯,娘說的是。”
俞父點頭附和。
從火柴盒廠領好要糊的火柴盒材料,俞燁回家的腳步不自主加快很多,但走進院門的這一刻,他眸中的光亮驟然間就變得暗淡起來:走了,她已經離開……
調整好情緒,俞燁背著鼓囊囊的麻袋到院子中央:“奶,你和我爸歇會,這麻袋裡裝的,趕在天黑前我糊完。”
俞父看眼兒子,溫聲說:“三個人糊的快些。”
這時,俞燁看向放在屋簷下長凳上的網兜,眉頭緊皺:
“爸,你和奶怎麼能收江夏同學的東西?”
俞父張了張嘴,尚未出聲,俞奶奶的聲音先一步響起:“我們有拒收,但小夏一定要留下,說是多補充點營養,有利於我們身體早日恢複健康。
小夏還說西瓜和甜瓜是她家自留地種的,這話是真是假暫且不論,奶奶隻需你謹記,小夏對咱們家有大恩,日後你有出息了,務必要好好回報這份恩情。”
手指麥乳精和紅糖,又指指堆積在長凳上的藥包,俞奶奶一臉動容說:
“麥乳精和紅糖可都是緊俏品,金貴得很,也確實是補身體的好東西,還有那些藥包,如果單論多少錢,那咱們未免把小夏的心意看輕了,
不過,在咱們有能力的時候,該支付小夏多少醫藥費咱們定要如實給人家,至於小夏送的營養品,是折成錢,亦或是買另外的東西還禮,由你來定。但這隻是咱們本該給小夏的,而小夏對咱們一家的恩情,卻不是錢財能衡量的,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