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江南雨,遣人細拍曲。朦朧細雨敲開一片水墨江南,也敲開了管殷出門的心。
“三恒,之前的碗筷有還回去麼?”迎麵遇見拎著還滴水的鍋蓋回家來的三恒,管殷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些心虛,像是個偷懶的孩子被老師抓了個正著一樣。
“還沒有。”三恒打量了一下站在雨裡的人,把頭上的葉子搭在了管殷頭上,“相公,下雨了,你還是先回去休息……碗筷三恒晚些時候送過去就是了。”
剛才沒走出去幾步又被攔了回來,管殷還沒來得及思考自己該如何疏解胸中鬱鬱,就聽見三恒埋怨裡帶著委屈的一句:“相公出門為何連個雨具都不帶?”
哎,主仆兩個在自己麵前怎麼總像是哄孩子一樣?
拍了拍三恒的肩膀,管殷有時候還真的會因為前者這樣的成熟感到恍惚。這樣的年紀,還應該是在學校讀著書,不需要經曆這麼多風雨的年紀。
“這雨也不大,你家相公我不會有事的。”把頭上的葉子重新扣回三恒頭上,管殷側身邁出步子去,“哦,對了,碗筷在哪裡?我順帶一起還過去好了。”
“在鍋裡麵,我給相公拿出來罷。”
三恒一隻手按著頭上的葉子,順口就回應了管殷的問題,等放下鍋蓋,拿著碗筷走出來,看見自己那個傻傻站在雨裡的相公時,又突然有了猶豫。
“給我便好了,我還沒有傻到跌一跤把碗砸碎了的地步。”
原身難道這樣脆弱的麼?管殷忽然有些不理解——一個舊社會裡孤身一人的姑娘家,一份跌宕起伏的身世,靠著一手文墨從教坊裡走出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一般人?
“若是相公沒有害傷寒之前,三恒倒是不擔心這些。”
哦,原來說的還是自己。在意識到自己可能連個處處受製的古人都比不了的時候,管殷心裡還是難免失落的。用手接過碗筷,心裡惦念著無論如何也不能再把小事辦砸,管殷回憶著那天聽到的犬吠……
“相公若是想轉轉,隨便轉轉便好,還是三恒去送這碗筷的罷。”
“三恒,你還是太小看你家相公我了。”不就是瞧不上麼?這種矛盾引發的事端在學生那裡天天都有。管殷調理過這樣的爭執,也勸過不止一個學生、
短短幾個月,管殷早就把書本上那些“心理學”見了個遍。終於還是發現所謂的“勸慰”和“支持”在大多數時候都不過是徒勞無功,真正能帶學生走出陰影的,還是要靠對自己的自信。
“相公,三恒其實不是……”
“三恒是擔心那家人對相公的態度。”
管殷已經走遠了,三恒卻還在呢喃。聲聲犬吠由近及遠,三恒意識到前者恐怕是沒有聽進去自己的話,歎歎氣,又去收拾起那天廚房起火留下來的爛攤子了。
不覺春風攜雨,有似佳人拂麵。管殷無數次向往著自己能夠在這樣於身體健康影響不大的雨裡漫步,搖著一把自題自畫的扇子,像極了學富五車的讀書人。
隻是現在的管殷有了雨,手裡卻隻有這幾副樸素的碗筷,擬作扇子搖了兩下,身邊院子內外拴著的狗叫得更凶了——所幸沒有路過的人,不然管殷就像是得了失心瘋。
“你來我家做什麼?”
管殷回過神來,懷疑自己剛才那些幼稚的行為全被眼前這個大漢看了去,一遍低聲下氣的解釋開,一遍默默祈禱對方不要真的把自己當成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