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行刺聖域使者,還是刺殺神國欽差,抑或勾結叛逆在小聖比期間意圖製造混亂,每一條都是絕對的死罪,在西聖域的人轉達情報,邀請他前往一觀時,他還不相信他認識的江月白竟會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可現在江月白的坦然承認,已然坐實了這個猜想。
在他正要開口問詢之時,江月白已憐憫的看向他們,口中義正嚴辭:“那又如何?”
他指著福伯,大聲嗬斥道:“邱裕早年背叛師門,入聖王城後貪贓枉法,無惡不作,西聖域之人若聞其事跡,無不破口大罵,痛斥其作惡多端,這樣的人能入天神會本就詭異,我若下手殺他,隻會覺得殺得痛快,絕無半分後悔!”
“為天下誅此賊,方不負心中浩然正氣,就是再一次回到那般情景,我照殺他不誤!”
慷慨激昂的說完這番話,江月白目光投向荀日照,眼中怒火稍稍平複了些。
這番話,是他的肺腑之言,哪怕隱瞞了一部分內容,其中真情實感絕對做不了假。
那位福伯有意無意的在針對他,但荀日照沒有,對他,他願意嘗試著以理服人。
大道理喊完了,還有腳踏實地的小道理。
荀日照皺眉喝道:“以武犯禁,絕非正途!”
江月白冷笑反問:“最終殺死邱裕的是誰?”
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要取邱裕性命,邱裕甚至還掙紮著要強行與他做一樁交易,隻是還未來得及開始,便被一隻小箭奪去了性命。
嚴格來說,邱裕還真不是他殺的。
“至於說我們勾結叛逆,所謂的叛逆又在哪裡?”
除了王儒之外的六人,存在的痕跡都被完全抹除,就算是那一具無頭屍首,想來也應該已經被人清理。
這便是死無對證。
上一點他占理,於是義正辭嚴,這一點他不占理,於是耍些賴皮。
很正常,也很公道。
荀日照皺眉道:“他們參與圍攻擒拿邱裕,繼而被明銀衛斬殺,明日身份來曆便會在城中公示。”
江月白隻是擺了擺手,滿不在乎道:“那些人是陸城主領人殺的,我們二人剛好路過,正好看到邱裕被人毆打,於是落井下石一番,這個解釋如何?”
與寒蘊水相處久了,他耍賴的功夫倒提升了不少,這也是旅途中有個人可以嬉笑打鬨的結果。
福伯冷笑道:“油嘴滑舌,少主,待我將他擒下,到時如何問責都行。”
荀日照隻搖了搖頭,道:“不需出手,交給我來。”
不需,亦是不許。
福伯領命,退到一旁,隻是不曾放鬆對江月白的警惕。
荀日照眼神堅定的直視江月白雙目,似要從中看到一些意味,然而從始至終,他的眼中隻有坦蕩,全無虛偽之意,哪怕明知其是在睜眼說瞎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江兄,你絕非歹毒之人,既心懷天下,為何不能回頭是岸?”
江月白白了荀日照一眼,正色道:“這便是我最討厭你的一點。”
“荀日照,你以為自己隱瞞身份,去民間走上一遭,救苦救難,就能兼濟蒼生了?”
“在這明空界內,邱裕這樣的狗官比比皆是,你親自經曆過人儘相食的饑荒,匪禍橫行的山野,還是無人管控的瘟疫!”
江月白越說越激動,話語已近乎咆哮,眼中火焰如要噴湧而出,將這天地蕩滌一番。
他知道,自己其實沒有道理,就是在強詞奪理。
但現在,他眼中已閃過無數風景。
有餓殍遍地的荒鎮。
有山間無辜慘死的商賈。
還有掙紮在瘟疫中,隨時可能死去的人們。
西聖域裡,這樣的情況同樣不少,剛走出沐霜城不久,就有一個被瘟疫波及的山村,寒蘊水卻做好了遮蔽防護,義不容辭的步入其中,開始為病人診治,耗費了不少時日。
在那時,他負責通告官府,但在寒蘊水大致穩定其中情形,在村民的感恩戴德中離去後,官府也沒有人來。
如此情形在中聖域更加普遍,也更加滲人,畢竟相比那個小山村,中聖域的人口密度,實在太大了。
“在無數人掙紮求存之時,官府的賑災款去了哪裡,人民的積蓄去了哪裡,無數人性命遭受威脅之時,官府的支援又在哪裡!”
“天下就是有太多這樣的狗官,才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每每施以恩惠,還不是高高在上的俯視他們,將自己的意誌施加在他們身上,何曾正眼看過這些平凡而偉大的百姓!”
江月白直視荀日照,怒斥出聲。
“心懷天下,卻不真正行走天下,荀日照,老子敬你一心為民,但要讓我們向那樣的狗官低頭,癡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