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緊張,你也認識。”薑宛繁輕言淡語,神情自若道:“向衿,盛梨書。算起來,你們也是熟人了。”
卓裕差點咬到自己舌尖,以為是聽錯。
但見到人的那一秒,才真實相信,世上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同名同姓。
向衿,確實是同他相親過的向衿。
盛梨書,也確實是同他鬨過緋聞的大明星。
公館內,包間裡,四角點著冰透的香薰燈,海洋精油香釋然放鬆情緒,也能拖慢心智。三個女孩兒在長沙發上熱情洋溢地聊天,而他,獨坐小沙發,此刻依然恍恍惚惚。
這三人:
曾經的相親對象,曾經的緋聞女友,現在的正牌夫人。
卓裕一口血梗在喉嚨,狠狠掐了把自己的掌心。
絕了,這什麼孽緣!
她們仨聊著什麼也沒聽仔細,直到他的名字被無限放大。
“裕總。裕總?”
他驀然回神,“什麼?”
向衿笑眯眯地望著他,姿態端莊,和善友愛。
盛梨書靠著沙發欣賞剛養好的指甲,“叫得這麼疏遠乾嗎?又不是談生意。”
向衿說:“也不算疏遠吧。”
“噢對,”盛梨書恍然大悟,“你去他家吃過飯。”
這一唱一和的戲台子,比之前的任何難關都要折磨人。
卓裕維持沉默,此刻不宜刷存在感。他小心望向薑宛繁,遞了一個求救的眼神。
薑宛繁視而不見,事不關己看熱鬨。
卓裕斟酌話裡一字一句的用詞,辯解道:“不是我家,是我姑姑家。”
“所以你是被逼的?”盛梨書問。
卓裕警惕這又是一個文字陷阱。
“你看,默認了。”向衿扭頭就朝薑宛繁告狀,“我是有多醜?”
“不醜,”卓裕連忙道:“是我不配。”
“意思是,你配得上薑薑?也就是說,薑薑醜?”盛梨書狡猾地眨眨眼。
卓裕被徹底逼瘋。
他眼一閉,心一橫,起身端著酒杯,“以前多有得罪,這三杯,向各位認罪。”
杯口剛碰著唇瓣,薑宛繁終於發話:“差不多得了啊,不帶這麼欺負男同胞的。”
向衿和盛梨書也早已忍不住,笑得直擺手,“誰讓你喝酒賠罪了,開不了車還得叫代駕。”
不是喝酒賠罪,那一定另有訴求。
卓裕思索片刻,仍以一杯酒單獨敬向衿,誠懇說:“上次你是姑姑的客人,我待人的態度確實不好,我不該拿情緒當作為難人的理由,真對不住了,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儘管吩咐,一定儘心儘力。”
語畢,仰頭豪爽一口喝完。
向衿眉開眼笑,徹底舒心,“行,以後不在薑薑麵前說你是拽王了。”
卓裕雙手抱拳作揖,然後看向盛梨書,“緋聞這事真不是我故意,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的。”盛梨書打斷,挺不在意地說:“你們公司找了營銷,借我上映的那部戲的風頭,正好宣傳你們出的同係列產品。花最少的錢,享受到輿論紅利。”
卓裕神色隱忍。
盛梨書不是不介意,是習慣了這些低廉幼稚的手段,在圈子裡這麼多年,依然能保持超高人氣,當然不是不諳世事的小白花。
“我經紀人找了那幾個營銷號的負責人,其實讓他們造勢的,並不是你,而是你公司另一個負責人方。”盛梨書點到即止,什麼都了解。
卓裕低頭笑了下。
當初林延弄出這種餿主意時,還沾沾自喜。連小聰明都不算,不入流、無恥。品宣部不歸卓裕負責,新聞上了後,他才知道自己成了男主角。
林延舔著臉,死皮賴活地認錯,“大哥你就當是幫我,Dily那脾氣,知道還不得撕了我啊。”
彼時的Dily,十八線外女網紅,林延剛換沒兩周的女朋友。
卓裕收回思緒,再次把酒杯斟滿,對盛梨書一頷首,仰頭空杯,杯底往桌麵上輕輕磕了兩下,“貴經紀人處理事的開支費用,我這邊來出。你彆拒絕,不管你是不是薑薑的朋友,都理所應當。”
盛梨書和向衿對視一眼。
好像有點過於正式了,她們真的不是有意為難啊。
愧疚之心最容易轉化成同情心,就這麼兩杯酒的功夫,風向一下子轉變。
比如真心話大冒險這種老土卻永不過氣的保留節目,也被提上了日程。劃拳、剪刀石頭布,十有八九卓裕贏,而盛梨書和向衿都默契選擇真心話。
好。
真心話是吧。
卓裕:“你們仨是高中同學?”
盛梨書:“衿衿和薑薑初高中,我和薑薑高中。”
卓裕:“學校大嗎?班級多嗎?都是在霖雀?”
向衿:“在市裡,省重點中學好嗎,很難考的。”
卓裕:“讀書時的帥哥應該不多?”
向衿:“那肯定多啊,尤其追薑薑的都很帥,而且是低年級的弟弟們。”
卓裕:“哦?那時候就開始姐弟戀了?”
盛梨書:“不太記得了,應該不多,最多四個,哦不五個。”
卓裕扭頭按響服務鈴,“要杯檸檬水。”頓了下,淡聲說:“檸檬多放兩片。”
檸檬水沒喝上,他先被薑宛繁叫了出去。
嫌公館裡頭暖氣悶,兩人下樓到室外透氣。
新年將至,城市角落四處張燈結彩,這邊的位置還算隱秘偏僻,但道路兩邊的梧桐樹上依舊掛滿了閃光中國結。喜慶是喜慶,就是盯久了有點眼暈。不過視線放遠,高樓林立間,夜色被霓虹燈光渲染出淡淡的金邊,隆冬之夜,像披了一件暖色調的外衣,不覺著冷。
卓裕喝了酒後,膚色好像比平時還要白,眼角透著一點點紅,像住進了零星燈火。
薑宛繁看著他,神色要笑不笑地問:“你是狐狸變的吧。”
卓裕一臉無辜,“男狐狸嗎?謝謝誇獎。”
“挺狡猾啊。”演技這麼爐火純青,薑宛繁都不忍心揭穿了,“放低身段,哄得我倆傻閨蜜心軟,到最後都給你提供情報了。”
卓裕微微眯著眼睛,眼廓拉長,像兩彎泛水光的海岸線,讓人忍不住想奔跑進去。他說:“昨天宴席上,追過你的人怎麼隻來了一桌?另外兩桌人是太忙嗎?”
薑宛繁反應過來,揚了揚眉,“另外兩桌都是弟弟,我怕你多想。”
卓裕扭過頭,英俊側顏蓋不住醋酸味。
“這邊的夜景很美。”薑宛繁平常人一樣地閒聊,“你覺得呢?”
醋壇子還沒扶正,卓裕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很普通,哪裡美?”
安靜兩秒。
薑宛繁叫他:“卓裕。”
卓裕下意識地看向她。
幾乎一瞬間,薑宛繁的唇貼了上來。有身高差,所以她踮腳,先輕吻住他下唇。溫熱傳遞,包裹住全部的冬夜寒意。卓裕打了個顫,經脈血液四處衝撞。
淺嘗輒止,薑宛繁溫聲問:“現在呢?”
卓裕單手勾住她的腰肢,配合地又看了一眼遠方夜色,“嗯,現在不一樣了,絕美風景。”
薑宛繁低聲笑,“雙標。”
卓裕將她整個按緊懷裡,低頭深吻。彼此的舌尖在隱匿處糾纏熨帖,整座城市的燈光仿佛都齊齊趕來烘襯捧場。近到不能再近的距離,皮膚的紋路清晰可見,鼻尖相抵的溫度沸水如煙。
四下雖無人,卻是卓裕此生最富有時刻。
“不是雙標。”吻到中途換氣,卓裕抬起手,指腹輕輕按壓她眼尾,啞聲低訴:“是,已婚男人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