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熾冷哼,目光深邃地望向朱允熥。
“這會兒,允熥你還有心操心百姓?馮宏朗那些工匠官員的事,不過是個銀子,咱們心裡明鏡似的,交趾那邊的官員考核製度,才是症結所在。”
朱允熥點了點頭。
他也明白,選拔官員的製度才是關鍵。
不管什麼改革,在朱允熥眼裡,都是新勢力去搶老勢力的地盤。
說到底,都是自家窩裡鬥。
但官員選拔製度一改,沒誰能逃得過。
舉孝廉讓世家大族崛起,像前漢袁紹那樣的四世三公家族就是這樣出來的。
後來的九品中正製,更是把世家的特權給焊死了,這才有了兩晉南北朝那麼多年的動蕩。
因此,隋唐開始大搞科舉,皇家跟世家的鬥法就沒停過。
到最後,宋朝以科舉為核心選官,世家這個詞徹底成了曆史,士大夫階層崛起。
到了大明朝,士大夫地主階級跟皇帝一起掌舵國家。
皇帝是最大的地主,士大夫這些是小地主,或者說是地主家的佃農。
如今,他在交趾搞的這套選官考核製度,直接撞上了儒家科舉的大船,船上的人個個利益受損。
交趾那套製度,馮宏朗那些白丁工匠升官,這就是個導火索。
從今往後,隻要有手藝就能做官,考的過去就能當官,儒家的科舉又算得了什麼?
朱允熥沉聲說:“其實他們有彆的路可走,可能他們不願意動腦子吧。”
朱高熾一臉疑惑。
在他想來,這事兒沒得商量,怎麼到允熥這就變成選擇題了?
“我沒打算全盤否定,另起爐灶重新開張,那才會天下大亂。”
朱允熥眼睛閃爍:“科舉,依然是大明選拔人才的根本,不過不再隻看聖賢書了。他們跟其他人比,還是有天生的好牌,你說,他們怎麼就沒有彆的選項呢?”
科舉製度確實在某種程度上,絆住了朱允熥想要推動的政治新風氣。
但要徹底否定它,顯然不切實際。
起初,他僅僅是渴望官場不再隻是充斥著那些滿口儒學聖賢之道的官員,而是能有更多懂技術、能辦實事,促進國家繁榮的人才。
朱高熾眨眨眼,聲調輕微:“那,你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
朱允熥重複了一遍,視線轉向朱尚炳,忽然大聲喊道:“尚炳,最近練強壯些,將來得靠你出力了。”
朱尚炳心虛得一哆嗦,心跳如鼓,一臉委屈地轉頭瞪向朱允熥。
“知道了,知道了。”
隨即話鋒一轉:“我出啥力啊?”
……
“聽說禮部尚書他們想推舉福建陳安仲為今年科舉狀元。”
華蓋殿內。
解縉自偏殿走出,俯身向正與燕世子對弈的朱允熥稟告。
朱允熥眼睛未離棋盤,靜靜審視著眼前的局勢。
朱高熾依然擺弄著他的龍形布局,而他依舊以力破巧。
勝券在握。
“陳安仲確實有才,任亨泰力薦也在意料之中。”
“高熾,你這回真是沒招兒了。”
朱允熥輕聲嘟囔著,隨後手起子落,笑看朱高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