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領頭的漁夫引著眾人來到最大的一間屋前,敲響了那扇用林中木材搭成的門扉。
“祁哥,我們把孔先生接來了。”
屋裡傳來刻意壓低的腳步聲,木門沒有立刻開啟,似乎裡麵的人在謹慎地辨認來訪者。
終於,門緩緩開啟,縫隙間並未露出人影。
領頭的漁夫轉頭望向孔心遠,側身讓出道來,恭敬地說:“孔先生,請進。”
年僅30,麵容卻顯得格外沉穩的孔心遠,眉頭微蹙,先是對著半開的門縫打量一番,又看了看旁邊漁夫,未發一語,隻是提袍輕移,跨過門檻。
屋內,一盞燭火搖曳生姿。
孔老先生輕輕擰了擰眉,目光轉向手持魚叉的漢子:“祁飛白,你們是心裡打鼓了吧?”
微山湖漁村的一把手祁飛白,膚色黝黑的臉上擠出一絲憨直的笑。
祁飛白放下魚叉,晃了晃壯實的手臂,給身邊夥伴使了個眼色,這才踱步至孔心遠跟前,模仿著文人雅士的模樣,雙手抱拳行禮。
“祁飛白見過孔先生。”
此時,屋外的漁夫們除了幾個領頭的進了屋,其他人都散落在四周的陰影裡。
孔心遠眼神平和地掠過眾人,心底雖有一絲不屑,麵上卻不露聲色,再次向祁飛白追問:“祁飛白,你們是沒膽量沒信心吧?”
祁飛白臉上即刻堆滿笑意,看起來越發純樸憨厚。
他殷勤地給孔心遠斟茶:“先生,請先潤潤喉,雖不及先生自家佳茗,卻也足以解渴。”
孔心遠哼了一聲,端起茶杯淺酌一口。
祁飛白一直靜靜觀察著孔心遠,待對方飲畢,他的笑容益發真誠。
在孔心遠審視的目光中,祁飛白搓著手掌道:“孔先生,不是我膽怯,而是兄弟們若要做這事兒,那可真是提著腦袋在拚。先生的承諾,能否……”
祁飛白話音未落,屋裡其他漁夫紛紛附和,為他們的頭兒壯聲勢。
孔心遠眉宇間閃過一絲波動,拂了拂衣袍,坐了下來,抬眼看向
祁飛白。
“朱允熥監國不久,過兩天就要帶5萬擔糧食抵達徐州城外。上遊河水泛濫,朱允熥必會在徐州城上岸,轉而陸路前往開封府。”
“隻要你們按之前的約定,在朝廷糧船泊岸時,於徐州城外高呼劫糧,再從微山湖駕船假裝衝擊糧船隊。”
“一旦吸引護航兵士的注意力,我便能安排其他人趁機奪下這批糧食。事成之後,糧食分你們一半,另贈3000兩白銀。”
孔心遠複述著早已商定的計劃,臉上已顯現出不耐。
他又擺了擺手:“事成後,我會親自安排人帶你們先逃往君山,蒙山,再潛入北方深山,那時,你們有錢有糧,隻需避風頭一陣,就能過上好日子,不必再辛苦乾活了。”
這張畫了多次的大餅,孔心遠再次拋給了祁飛白跟這群生活拮據的漁夫。
祁飛白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笑容更加燦爛。
“先生,兄弟們都是大字不識的糙漢子,昨夜他們還跟我念叨,要先生先拿出3000兩銀子做訂金,事後再給約定的另一半。否則,即便是我的話,他們也不聽。”
孔心遠袖中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淡漠的目光投向祁飛白,以及身後那些貪婪氣息溢於言表的漁夫。
若非為了大計,何至於親自涉險至此,與這群滿身魚腥的漁夫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