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亨泰淡笑,世事瞬息萬變,文淵閣裡也日新月異,但人心總是恒常。
“三杯足矣,不宜再添。”
他輕聲說道,拒絕了石偉毅的續茶。
在三人矚目下,任亨泰緩步走向那一列書架。
繞過最前排的文件架,他來到第二排,在堆積如山的書籍文檔中抽出一個包裹著布的卷軸。
麵對眾人疑惑的眼神,任亨泰解開卷軸上的布條,揭開了包裹。
“真沒想到,任閣下竟有這般雅趣。”
解縉輕聲笑道,看著卷軸下空出的小空間,並非藏著書籍,而是一個密封嚴實的酒壺。
石偉毅眉毛一挑,這可不像是任亨泰這樣的首輔平日裡的作風。
首輔居然在內閣私藏美酒。
驚訝之餘,石偉毅已開始取來四隻新杯清洗。
任亨泰接過分好的杯子,提壺去蓋,清澈中帶著淡淡黃色的酒液注入杯中,激起一圈圈細膩的泡沫。
“不是什麼名貴之酒,不過是老夫閒時在城外老酒肆偶遇所得,久而久之,便習慣了這個味道。”
他將酒滿上,緩緩舉起杯:“諸位,乾杯。”
“乾杯。”
酒液搖曳,空氣中頓時彌漫著醇厚的酒香。
徐輝祖一飲而儘,呼出一口酒氣,“酒香悠長,醇厚無比,好酒。”
一杯下肚,任亨泰麵頰微紅,轉向徐輝祖:“將來魏國公若需率軍出征,老夫願以此酒為你壯行,待你凱旋,再以此酒慶功。”
“行。”
徐輝祖雙眼閃亮,常升與李景隆封王的事,已在朝中議論紛紛,雖知是例行程序。
隻待消息傳至東征南征的大軍,再由開國公、曹國公兩位上書辭讓,朝廷再行冊封,這才算塵埃落定。
而作為中山武寧王長子,如今執掌中山王府的他,怎能不心懷憧憬呢。
“再乾一杯。”
任亨泰也顯得意氣風發,拍桌為三人再次斟滿酒。
……
草原上,草坡背風處。
兩個身穿大明軍服、挎著長刀的士兵趴在斜坡下,目光穿越廣袤無垠的草原。
“嘿。這酒真是越來越不對味了。”
董立軒擰著眉頭,一臉不悅地把個小銅壺遞給了馮永逸。
在邊疆摸爬滾打多年,董立軒早沒了書生的儒雅,特彆是跟隨大軍出塞幾個月下來,滿臉胡茬,皮膚被烈日曬得黝黑,整個人粗獷得像個久經風霜的老兵。
馮永逸接過銅壺,並沒有像董立軒那樣豪飲,隻是輕輕喝了一小口,讓那醇厚的液體緩緩滑過喉嚨,溫暖著肚子。
待口中酒液儘數落肚,馮永逸滿意地歎了口氣,對著翻白眼的董立軒搖頭道:“太醫院是怕你們這些酒桶把軍隊消毒酒都給喝光了,才故意弄得這麼難喝。”
董立軒噘起嘴:“以前覺得燒刀子夠勁兒,現在跟這比,燒刀子簡直就是漱口水了。”
馮永逸無奈一笑,轉而望向身後稀疏的樹林:“傳令,今晚突襲韃靼營地,每人可喝三口酒來抵禦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