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各隊回營。”
信使騎馬在硝煙繚繞中疾馳,天邊泛起曙光,空氣裡硝煙夾雜著火藥味,一夜未散。
一座座帳篷成了過往雲煙。
綠中帶黃的草地,被鮮血染上了觸目驚心的紅。
受驚的牛羊四處奔逃,留下一片片足跡。
在高坡上,在溝壑裡,它們遠遠地望著被外人蹂躪的家園,眼裡滿是恐懼。
“收拾牲畜,搜集乾肉,掩埋屍體。”
新命令下達,新的傳令兵騎馬穿梭於戰場殘骸之間。
執行不留俘虜命令的士兵們,在各級軍官的召集下集結。
接下來,他們遵照新命令行動。
牲畜要帶回內地,算作戰利品。
乾肉為的是保障返程隊伍的糧草充足。
掩埋屍體,免得草原上滋生瘟疫。
董立軒立在一堆草垛上,環顧四周:“老子刀呢。”
旁邊草垛上,斜插著一根撿來的長槍,紅纓因吸飽了血緊貼槍杆,血跡沿著槍尖,猙獰地延伸到草堆深處。
董立軒的呼喚沒有人回應。
當一個部落徹底消失,作為征服者,能站著說話已屬僥幸。
“殺不完了,往後隻有長城內的大軍出動,才有立功機會了。”
盔甲凹陷的馮永逸拖著鈍刃的刀緩緩走向草垛,話語中透著無奈,倚著刀坐下。
馮永逸雙腿在草堆上一撐,手搭在膝上。
不多時,鮮血順著衣袍,一滴滴落入草叢。
董立軒啐了口血沫,無力地哼了一聲,坐到馮永逸身旁:“殺了一宿,你還想著殺戮?真把自己當殺神了?”
“非殺不可。”
馮永逸擺了擺手,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這些年,朝廷南征北討,連連擴張,交趾、占城那條路上運來的糧草堆積如山,倭國洲年年進貢數百萬金銀。”
“可盛世卻遲遲不來,因為咱最大威脅還在。”
董立軒不以為然地瞥向馮永逸:“這種事兒輪不到咱操心,自然有朝廷拿主意。”
馮永逸喘了口氣,費力地支撐起身子,笨拙地摘下頭盔,露出滿臉血汙,淩亂的發絲間,血珠子不斷滾落。
“瓦剌部落派使者去應天了。”
他低聲說道,接著又加了一句。
“咱倆心裡明白,韃靼那幫人的實力,現在都被咱們逼得集中起來。朝廷等新政消化,成效顯現,南征東討的軍隊就能調回九邊防線。那時才是大明邁向盛世的最後一搏。”
董立軒目光炯炯地盯著馮永逸,“舉國大戰,哪是你我能插嘴的?幾十萬大軍裡,你頂多也就做個先鋒將領,帶一條路的兵都未必夠格。”
“你該琢磨的是,何時能回應天,跟嫂子孩子們過上真正的安穩日子。”
“這可不是我們能妄議的。”
馮永逸胡亂抹了把臉,試圖清理那越來越黏糊的血跡。
董立軒長歎口氣,雙手撐在身後,仰望漸漸泛藍的天空:“朝廷這兩年忙活,不就是為了將來有一天,能讓你們這樣的戰士跟家人團圓嗎?”
“我輩犧牲,為後代鋪路,這是我馮永逸的信念。”
“跟你講不通。”
董立軒啐了一聲,起身拍了拍屁股,四處張望起來。
“老子去找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