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修雲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下了。
“這便是母妃生前所住的寢殿。”燕修雲說道。
“多謝陛下。”
祝瀾從燕修雲的身後上前一步,深深望著眼前這座空寂依舊的棲雲樓。
不難看出,棲雲樓被重新認真修繕過,唯有牆角的縫隙處才能隱約看出一絲當年被大火灼燒過的痕跡。
祝瀾一身大紅色官袍,無比鄭重地交疊雙手,懷著滿腔敬意,向著棲雲樓的方向深深一拜。
燕修雲站在她身邊,目光有些複雜。
“或許母妃當年最希望的,便是如你這邊,能夠堂堂正正地身著官服,立於朝堂之上。
她在天有靈,看到你這般,定然也會欣慰。”
“蘭妃娘娘是臣一生所敬之人,多謝陛下帶臣來此,了卻心願。”
“你是外臣,按理來說外臣不得進入後宮。
但朕知你與秦貴妃交好,又是女子之身,倒是可以網開一麵,特許你出入後宮之權。
隻不過每次出入,都需得有宮人記錄在冊,留檔備查。”
燕修雲這話倒是帶給祝瀾意外之喜。
如今他已登基,冊封六宮,秦雨薇被封為貴妃,自然不能再如從前在東宮那般隨意外出。
本以為日後相見會十分困難,卻沒想到燕修雲會破例允許自己初入後宮。
“多謝陛下!”祝瀾道。
“朕還有一事要問你。”燕修雲望著她。
“朕為太子之時,聽聞祈王也對你十分看重,禮遇有加。
你為何最終會選擇站在朕這一邊,難道隻因為與秦貴妃是好友?”
祝瀾微微一笑,倒也坦誠。
“於私,微臣不願貴妃出事。於公,先帝為何選擇將皇位傳給您而非祈王,微臣也是出於同樣的原因。”
祝瀾的態度不卑不亢。
“祈王對臣的確以禮相待,不曾有過加害之舉。然祈王工於心計,如此隻為籠絡人心,微臣看得清楚。
祈王多年以來籠絡朝臣,放肆斂財,手下官員貪墨成風。
據微臣查悉,先前寧家礦場一案正是祈王包庇下麵的官員,一百三十一條人命,竟被無聲無息地壓了下來。
如此草菅人命,不配為君。”
燕修雲忽然後退一步,向祝瀾拱手而拜。
“修雲自知愚鈍,欲成為向父皇那樣的一代明主,要如何做——
還請……先生教我。”
麵對新天子突如其來的鄭重,祝瀾連忙俯身道:
“微臣不敢。”
她的眸子略微上抬,“隻是,希望陛下能摒棄心中成見,繼承先帝與蘭妃娘娘的遺誌。”
“那是自然。”燕修雲誠懇道。
“修雲隻願大梁從此欣欣向榮,此後選任官員,隻要是有才德之人,不論男女,朝廷定會重用。”
祝瀾隻感到胸中隱約燃起了一團熱血,俯身再拜,字字鏗鏘。
“陛下既有此誌,微臣祝瀾亦願輔佐陛下,君臣一心,開創一個太平盛世。”
月色升起,祝瀾參拜完蘭妃生前的寢宮,準備離去。
出宮的長街上,燕修雲與祝瀾一前一後走著,並未帶任何侍衛隨從。
燕修雲心情複雜,如今登基大典已畢,明日朝陽初升之時,他便是四海皆知的大梁新君。
他聽身後許久未傳來聲音,回頭望去,見祝瀾微仰著腦袋,月光灑在她清秀雋逸的麵容上,沉靜如水。
“祝中丞在想什麼?”燕修雲問。
祝瀾望著夜空中那一輪瑩白的明月,微微一笑。
“前人曾照我,我照後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