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乾杯。
顧然一口悶了,陳珂本隻想喝一小口,見他這樣,嘴唇也不離開紙杯了,也一口氣喝完。
顧然看她喝得艱難,笑道:“我是口渴了,你沒必要這樣啊。”
“舍命陪君子,嗯哼。”冰水喝多了,陳珂覺得喉嚨反而有點不舒服,清了下嗓子。
顧然拿出一顆糖。
“哪來的?”陳珂下意識問。
“護士給我的。”
陳珂收回準備去拿的手,抿嘴笑道:“那我不能要。”
顧然也笑了一下,沒說什麼,回過神來,他覺得將彆人帶著心意送自己的東西轉送出去,確實很不禮貌。
兩人沒說話了,坐在室內草地的長椅上。
不久,傳來手術結束的通知。
他們同時起身,手裡拿著喝完水的紙杯。
陳珂走在前麵,忽然聽見顧然喊她。
“陳珂。”
“嗯?”陳珂回頭,讓人聯想到文靜古典美人的臉上,略顯疑惑。
顧然站在草地中,一束光照在他肩上。
他神態認真,略帶微笑道:“我們真的進入靜海,真的成為心理谘詢師了。”
陳珂低下頭,忍不住笑了。
然後,她抬起頭,也笑道:“嗯,是啊!”
陳珂不好形容那種感覺,隻能想到一個非常不適合兩人可又非常恰當的比喻——
新婚的第二天,男人和女人坐在一起吃飯,男人忽然對女人說:“我們已經結婚了。”
女人笑著給男人夾菜,說:“吃你的吧!”
陳珂感受到顧然的純真,還有一種‘雖然沒見過,也不知道彼此,但在不同學校,不同的自習室,兩人在同一時間為同一件事一起努力’的默契感。
陳珂抬起手,捏起小拳頭。
“現在沒關係了。”她笑道。
“當時是有些尷尬。”顧然笑著和她碰拳。
“接下來還要一起繼續加油!”陳珂說。
“嗯!”
兩人回到觀察室,莊靜打量顧然,他身上的恍惚感與殘存感消失了,看來陳珂的心理谘詢進行的不錯。
再看陳珂,也麵帶笑容,是對自己谘詢滿意,還是自己也被治療了?
手術室內,病人連人帶床被推走了,童玲、蘇晴等人正陸續走出手術室。
不一會兒,她們走進觀察室。
“簡單彙報一下。”莊靜坐在椅子上,放在腹部的雙手五指交叉。
童玲斟酌措辭,三秒後開口:
“在荒草地,我們先跟著顧然的【曲柄牧杖】所指的方向前進,中途遇見青發夢魘。
“夢魘破碎後,我們又跟著黑色飛蛾前進,一次就找到了路徑,進入源頭。
“源頭是一個蜘蛛巢穴,蛛絲是白色床單。
“起初,我們以為源頭是長著患者麵孔的女蜘蛛,但嘗試擊敗一次後,心理陰影沒有消失,女蜘蛛也複活了。
“後來根據病曆,找到了染血的白色床單,這才消滅了源頭。”
童玲沒有說顧然‘人生地圖療法’的事,這算商業機密,在莊靜知曉之前,不能在護士麵前提及。
聽完童玲的彙報,莊靜點頭,看上去不太在意。
這對她來說完全是個小手術。
然後她笑著問:“顧然走到哪兒了?”
“荒草地。”蘇晴說。
“被一隻白發夢魘剖腹,死得痛苦,可憐的Mr.顧。”何傾顏指腹抹過眼角,好像那裡有淚花。
假模假樣!
顧然沒說話,他的死因到底是因為剖腹,還是頭上那一腳,目前未知,還待探究。
“要努力了,”莊靜對顧然說,“呂露的病情不算嚴重,一組沒保護你,但蘇晴和小顏在,你都被白發夢魘難住了。”
這裡顧然必須開口為自己申辯。
蘇晴與何傾顏這兩個人,一個說死一死對他有好處,還有一個直接送他去死。
顧然挺直腰背,可還沒等他開口,蘇晴說:“我們沒幫他,他自己要求,說死一死對自己有好處。”
“還和白發夢魘打得有來有回呢,不依靠【職業卡】和【怪獸】。”何傾顏說。
“是這樣嗎?”莊靜問顧然。
“.就當是這樣吧。”
莊靜笑起來,大概也猜到具體情況了。
“好了,”她站起身,“術後會議到此結束,術後報告下周三交上來,蘇晴和何傾顏每人寫一份500字檢討給我。”
“為什麼啊?”何傾顏不解且不滿。
“我是為了他好。”蘇晴覺得自己是有理由的。
兩人看著莊靜,莊靜還沒說話。
“啪!啪!啪!啪!”顧然一個人在那裡鼓掌。
哪怕眾人看向他,他依然麵不改色,不,反而露出不畏懼強權的神色。
蘇晴對他微微一笑,沒有感情。
何傾顏笑吟吟地豎起食指,輕輕哈氣,意思是:你的癢癢我撓定了。
莊靜平和地笑著看他們,然後笑意更深地笑了一下,一副很滿意的樣子。
她邁步走向觀察室的門。
眾人的站位如水流般隨著她變化,蘇晴和何傾顏兩人自然而然地圍向顧然。
“莊靜老師,我有事情單獨向您彙報!”顧然這隻狐假虎威的狐狸,當即緊隨老虎而去。
找的借口也無懈可擊。
陳珂像是自語,又像是和蘇晴聊天一樣說道:“我越來越好奇心理陰影裡發生的事情了。”
“我也好奇。”連一起進入心理陰影的江綺也這麼說。
“顧師弟是不是被霸淩了?”魏宏的懷疑沒錯!
“都去換衣服吧。”童玲指揮道。
顧然跟著莊靜走出病房區,沒去辦公室,莊靜帶著他走到動物區。
這裡有一些常見的動物,雞、鴨、兔子、鸚鵡、還有兩隻鹿、幾隻猴子。
去的路上,顧然將自己‘手機’的事情說了。
對於這件事,莊靜隻說了一句:“那不挺好嘛。”
她拿起菜葉喂兔子,兔子凶呼呼地撕扯菜葉。
“小然,你知不知道,兔子其實不吃胡蘿卜,也不能多吃有水分的蔬菜,主要是吃乾草。”
“是這樣嗎?我還不了解這些。”
“所以不要相信書,教科書也不行,書是人寫的,哪篇文章能作為教材,也是人決定的,人都是不能全信的。”
顧然不清楚莊靜想要說什麼。
莊靜笑著看向他:“不明白我說什麼?”
伴隨她身體的動作,菜葉的位置被拉高,兔子吃不到,隻能借助籠子立起上半身,可也隻能舔舐菜葉,無法卷入兔嘴中。
“不明白。”顧然搖頭。
“不要完全相信‘人生地圖療法’,也不要完全相信我。”
“不相信‘人生地圖療法’我可以做到,但沒辦法做到不相信您。”顧然肯定道。
他在莊靜麵前,說的任何話都有一種學生麵對老師的不確信,哪怕一加一等於幾,他都需要莊靜說了是‘二’,他才能確定答案是‘二’。
可這句話,他說的很肯定。
莊靜打量他,然後光彩照人地一笑。
當兔子好不容易咬住菜葉時,她順勢鬆開手,任由兔子將菜葉全部拿去。
“回去吧。”她拍拍手,“你們應該還有很多事要做。”
顧然沒走,他問:“‘人生地圖療法’有什麼問題嗎?您又有什麼瞞著我嗎?”
與其憋在心裡,自己胡思亂想,不如直接問明白。
“蘇晴父親把‘人生地圖療法’以寓言故事的方式寫下來,送給你的時候,療法還沒有完善,這就是它的問題。
“蘇晴父親對療法很得意,連我和蘇晴都沒告訴,當然不是因為舍不得,隻是一個丈夫和父親的孩子氣,想在完善之後向我們炫耀。”
顧然沒想到還有這回事。
他連忙道:“那封信我還”
“現在不用。”莊靜打斷他,“等你把它完善之後,再拿來給我,這是我給你的課題。”
顧然有一種找到目標的熱血感。
“您放心,我一定完成它!”
“至於我有沒有什麼瞞著你,”莊靜故意想了想,“那就多了,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反正時間還長,以後慢慢和你說吧。”
“裡麵沒有什麼陰謀吧?”顧然試探著問。
“陰謀?”
“您或者蘇晴生病了,恰好我有匹配的肝之類?”
莊靜笑了,頓了一下,似乎又回味了一遍顧然的話,笑意更深了。
她帶著笑意道:“你就放心你的肝吧,也不用擔心你的腎,我和蘇晴的身體很好!”
“也就說沒有陰謀咯?”顧然也笑起來,“隻要沒有陰謀,瞞著我多少事都可以,我不介意。”
“我本來也沒有和你彙報所有事情的義務吧?”莊靜調侃。
顧然撓撓頭,有點說錯話之後的羞澀。
“回去吧,”莊靜說,“手術的事不用放在心上,第一次誰都這樣,想辦法照顧好趙文傑,辦好戶外集體治療活動,才是你目前該認真去做的事情。”
“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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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日記》:八月十一日,周五。
豁然開朗的一天。
總覺得自己登上了出發的探險船,終於邁出人生的第一步。
靜姨穿著白大褂,喂養兔子的姿態,簡直是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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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日記》:
呂露的源頭是一張染血的白床單,為了吃下那張床單,消滅那一段記憶,她的心變成了蜘蛛怪物。
我忍不住想:心理陰影,到底僅僅是頭腦中的虛無幻想,還是世界最恐怖的真相?
我想洗白全世界的床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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