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蘿望著穆連瀟。
他的眼睛沉沉湛湛,映著她的影子,目光之中滿是關切和心疼。
杜雲蘿突然就想到了在柏節堂裡,穆連瀟輕輕拍在她後背的手,他用他的方式,在給與她支持。
視線不知不覺就模糊了起來,眼中氤氳一片,杜雲蘿眨了眨杏眸,身子往前一撲。
穆連瀟眼疾手快就接住了她,讓她坐在自個兒懷裡,箍著她纖細的腰身。
杜雲蘿沒有很快回答,她埋首在穆連瀟的頸窩裡,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悶聲道:“我看著她今天扇二伯耳刮子,把東西都砸了,又和二叔父嗆聲,當時我沒想過是要讓她去平陽侯府裡守一輩子,還是歸家,亦或是改嫁,我沒想那些。
我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我明白她的感覺。
我想的是,我若從那痛苦的夢境中醒來,今生唯一不能舍棄的東西被摧毀了,我會比她鬨得更厲害。
已經嘗過終老的滋味了,這一次若不能得償所願,不如那之後的幾十年也不要了,就這麼死了。
不過,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明明說著這樣的話,因為杜雲蘿的聲音軟糯,又是嘟噥著,就有一種撒嬌一樣的感覺。
穆連瀟想笑,又覺得心疼,回憶起杜雲蘿說過的黃粱一夢,他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要是今生他還是不能陪著她,杜雲蘿一定不願意再誦經半生了吧。
唯有經曆過,才知那半生苦楚。
穆連瀟此刻能體會到的,也隻是九牛之一毛。
“雲蘿……”穆連瀟收緊了環在杜雲蘿腰間的手,微微低頭在她的額頭上啄了一口。
杜雲蘿抬手揉了揉微微發癢的額頭,杏眸中泛著一層薄薄的水霧:“鄉君也是如此。”
穆連瀟微怔,待明白了杜雲蘿的意思,他緊緊抿住了唇,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是說,大姐也是……”
“她是,”杜雲蘿篤定地道,“所以她才不肯嫁給瑞世子,不管定遠侯府裡誰承爵,她若嫁給瑞世子,這輩子的結果和前世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穆連瀟擰眉。
前回在桐城,杜雲蘿隻與他說了她自己的夢,並沒有說穆連慧的事情。
要是穆連慧也是重頭再來,那眼下的局麵,就是毀了她的底線了。
“多活幾十年,對鄉君沒有任何意義,”杜雲蘿琢磨著道,“臉麵、體麵,那是想活下去的人才考慮的事情,連命都不要的人了,哪裡還會管那些?”
杜雲蘿撇嘴,穆連慧前世是無路給她走,今生她破而後立,嫁去了平陽侯府。
哪知道好端端的局麵,叫穆連誠給攪和了。
穆連慧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杜雲蘿猜,若定遠侯府不肯出手相幫,在合適的時候,穆連慧會自己再謀一條路,真的是絕路了,那就翻天覆地,誰也彆好過了。
“你問我想如何,其實我不想如何,”杜雲蘿勾了唇角,苦笑道,“在桐城時我就說過,那些恨,那些仇,我不會忘,我沒有辦法忘掉,若是忘了,又回到那段夢境裡,我會發瘋的。
鄉君的事,自有祖母、母親,還有她父母來做主,原本也不該我做弟妹的多嘴多舌、指手畫腳。
不管府中想怎麼處置,我聽著就好,至於鄉君,她聽不聽,就是她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