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怕……”
“寶貝,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珍妮心疼的把自己的女兒摟在懷裡,右手不斷的在她的後背輕輕的撫摸著,出聲安慰道。
城市裡發生的亂象讓人心驚肉跳,大雨之下,黑水降臨徹底的讓這座原本被法律支配著的城市, 蒙上了一層迷蒙的陰霾。
偷竊、搶劫。
這種平日每每發生都會引起巨大動蕩的惡性事件,在如今的局麵之下,卻也已經習以為常。
不是沒有人跑到執法官們的警局那裡去申訴,可投訴信投了一份一份,結局卻已然是石沉大海。
而執法官當局給出的解釋居然是:
“鑒於現在皮城的局勢危急,希望皮城的民眾能夠自發的保護自己……”
這在平日裡荒唐, 甚至可以說是瀆職的事情, 在眼下,卻變得無比的正常。
皮城守備力量的欠缺, 督促著每一個執法官都要變成三頭六臂的怪物。
可人的精力又始終有限,太多太重的壓迫最終隻能迎來反抗。
為了維護執法官們的心情,為了不要讓他們撂挑子致使皮城真的失控,格雷森隻能選擇對執法官們目前的多種瀆職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現在想要請執法官上門來平事,如果不付出一定的好處,根本就做不到。
既然大家都有事情找執法官,為什麼我要選擇幫你而不選擇幫彆人?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彆怕,寶貝彆怕。
家裡是安全的,我們就好好的在家裡待著,就好了。
爸爸已經出去帶食物回來了,我們不要給他找麻煩。”
珍妮的眼角帶著恐懼的淚花,可女人本弱,為母則剛。
她必須要看好這個家, 不能讓家裡的男人擔心了!
“媽媽,你說爸爸還能回來嗎?”
“你說什麼傻話呢!爸爸一定能夠回來的!”
黑暗的室內又陷入的良久的沉默, 直至一絲輕微到近乎聽不見的聲音, 窸窸窣窣的房間裡響起。
“媽媽, 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我……”
珍妮剛想說些什麼,但她隻是張開了嘴巴,一股巨大的失重感卻猛地降臨在珍妮的身上。
沒有任何的猶豫,珍妮用力的將女兒抱在了自己的懷中,死死的不願意鬆手。
原本安安穩穩的擺在地上的床鋪被猛地掀起,並在重力的作用下朝著一側倒去!
下一刻,在巨大落地的震顫當中,小屋右側那應該起到遮風擋雨作用的牆壁,在巨大的撞擊聲中轟然碎裂!
幾束陰冷的陽光剛剛從那突然暴露出來的縫隙中透射進來,可隨後,又被頭頂那不斷下墜的碎石掩埋!
這棟房子此刻已然是徹底垮塌,在事先沒有任何的征兆、預兆的情況之下。
雨中的男人懷中抱著幾片寒酸的麵包、幾瓶乾淨的水液,低著頭不斷前進。…
他的額發全都被雨水打濕,黏成稀稀拉拉幾根,死死的貼在頭皮上;身上上下好像是從水裡跑出來的一般,看上去就沉甸甸的;他眼鏡下的眼睛,充滿著戒備,死死的注視著任何一個對自己有想法的過路人。
妻子珍妮還在家裡等他帶東西回去, 還有可愛的女兒。
男人必須快一點, 再快一點!
就在他一路有驚無險的轉過熟悉的十字路口, 隻是睜眼就能見到自家房子的時候,他的世界,崩塌了……
擺在男人眼前的哪裡還有什麼熟悉的房子》
有的隻剩下斷壁殘垣,有的隻有被雨點、被街邊黑水不斷衝刷著的破爛石頭。
“啊!額啊!”
男人雙膝跪地,悲愴到泣血的聲音在他的喉嚨裡噴湧而出,令四周走過的路人不寒而栗。
路過的好心人實在是心有不忍,悄悄走到男人的身邊,低聲說道:
“剛剛隻是在路上走著,突然那邊房子的中斷沒由來的陷了下去,然後整個房子就瞬間垮了下去。
這件事情在東邊也發生了,據說是修建的材料有問題。
地下流淌的黑水把地基之類的全部都泡透了,隻要稍微有著一點點的震動,整個房子就會垮下來……”
男人跪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臉頰,無聲的哭泣著。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的頭上,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熟悉的哨聲在這片區域內的每一位居民耳畔響徹。
男人猛地抬起自己猩紅的雙眼,像是找到救星一般,朝著執法官們到來的方向奔去。
雙方之間甚至還有五米距離的時候,男人就猛地跪下了雙膝,一點一點的挪到眼前執法官的麵前:
“求求您!救救珍妮,救救我的女兒!
她們就在那個下麵!我求求您了,執法官先生,救救她們!”
他滿臉的淚水,他狀若瘋魔。
“轟!”
巨大的響聲讓執法官渾身一震,不遠處,又一棟房子轟然垮塌!
執法官理也不理,轉身就走。
“執法官先生!”
他的後腿猛地被男人死死抱住,像是最後的救命稻草。
“你放開!”
執法官轉過猙獰的臉頰,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又緩和了下來。
男人頓時大喜,繼續求道:
“求求您幫幫我吧!”
男人等來的並非執法官的幫助,而是一隻攤開的手掌。
“搜救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你看到兩邊的樓房沒有?那些房子都是非常危險的樓了,誰也不能保證它們會不會在下一秒垮下來。
你一下要我承擔這麼危險的工作,如果我們出了什麼三長兩短,無法為其他的皮城市民提供幫助了該怎麼辦?”
要錢……
“執法官先生!我所有的財產都被壓在那底下了,隻要您能夠幫我救出珍妮,還有我的女兒,我把我所有的積蓄都給您!”…
本來還想先把錢拿了再說的,既然沒錢那就算了吧。
已經出現了那種願意為了救房屋垮塌的皮城市民而死的執法官了,他可不願意步了那幫人的後塵。
“沒錢你廢什麼話!”
不顧男人的苦苦哀求,執法官一腳就把那人粗暴的踢倒在地,揚長而去。
隻留下一個絕望的在雨中刨著碎石,刨的滿手是血的男人……
……
席塔莊園,小花園。
發須梳的一絲不苟的老管家任憑自己的身體整個淋在雨中,左手打著傘,遮住了一個身著華麗禮服,言辭頗有些飛揚跋扈的女人。
“你們這幫家夥動作能不能麻利一點!要是裝得慢了,讓那些黑水把我的花澆死了!我有你們好受的!”
女人頤指氣使,粉紅色的指甲油反射著晶瑩的光澤,在她的指尖朝向處,正有十來個身著執法官製服的男人,正在花圃中忙上忙下。
每一處小花圃,都有三人配合。
一人扶梯,一人遞工具,還有一人專門裝載能夠為花朵隔絕雨點的雨傘。
看上去配合的井然有序。
“誰讓你們在這裡給這些花裝傘的!”
身後傳來的一聲暴喝,讓這十幾位執法官手中動作猛地一滯,隨後紛紛停下。
一個身材魁梧,臉色陰沉的女人從正門走出,怒氣衝衝。
來人不是格雷森又是何人?
她這次專門來到席塔莊園,沒想到剛剛進來,就有了眼前開幕雷擊的一幕。
在整個皮城都在因為執法官短缺,而不斷的發生著惡性事件的時候,這群執法官們,居然可以在這裡優哉遊哉的給花朵裝雨傘?
你們憑什麼在這裡舒舒服服的給彆人裝傘?皮城的廣大人民怎麼辦?他們現在都還身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呢!
梅爾能夠容忍執法官們在執法工作當中的適當瀆職行為,但她決不能容忍眼前的情況!
見到頂頭上司來臨,大家紛紛放下了手頭的工作,可見到這一幕的女人臉上瞬間就有些不樂意了。
“你們乾什麼?誰讓你們停的!快給我乾!耽誤了我的花,我讓你們一個個都丟了自己的帽子!”
她飛揚跋扈的看著在場的所有人,傲慢到了極點。
見到有些遲疑的下屬們,格雷森譏諷一笑:
“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這裡,在不經過我的允許之下,就擅自撤我下屬的職位!
收隊,現在去你們應該去的地方!”
“你是誰!”
女人見著這幫執法官們真的有要走的樣子,一下子也急了,指著眼前的格雷森,怒問道。
“蓓姬小姐,我知道你在席塔議員那裡受寵,但這不是你威脅一個皮城警長的理由!”
格雷森整理了一下頭頂的警帽,神色冷峻。
真當她沒脾氣嗎?什麼人都可以騎在她的頭上作威作福?
蓓姬作為席塔議員最受寵的情人,什麼時候受過這麼大的委屈,很快就捂著自己的臉,哭哭啼啼的朝著莊園裡跑去了。…
格雷森把臉一板,看著還滯留在這裡的執法官們,沉聲道:
“還愣在這裡乾什麼?還不快去!”
“停一下。”
格雷森的發號施令瞬間被人打斷,席塔議員懷中抱著剛剛的蓓姬,順理成章的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看起來,他在旁邊看了好一會了。
“怎麼,席塔議員,我教訓下屬你也要管嗎?”
格雷森冷冷的說道。
看著眼前的席塔,她氣就不打一處來,自從梅爾跟議會撕破臉,連帶著她的態度都強硬了不少。
“警長教訓下屬當人不管我的事,可這裡是席塔莊園,不是你可以撒野的地方。”
席塔側過頭在蓓姬的耳垂上咬了一口,顯然沒把格雷森太放在眼裡。
格雷森咬著牙,知道自己正麵剛不過席塔議員,低頭沉聲道:
“席塔議員,我這次是奉了米達爾達議員的命令,想邀請您去議會一趟的。”
“拿梅爾來壓我?”席塔的眼皮一跳,臉上本能的露出一抹不悅,“如果我要不想去呢?”
“米達爾達議員說了,現在的皮城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所有的議員都必須儘數到場,才能完成最後的決議!”
最後關頭……
這種話梅爾也就拿來說得好聽,實際上,皮城那幫該死的賤民活的不舒服,關他們什麼事?
反正德瑪西亞的糧食每天都能運往藍熏莊園,他們的工廠也依舊在全力開工,至於其他的,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了,話還是不能這麼說的。
席塔沉默了一會,勾起嘴角,陰陽怪氣的說道:
“可是我這小寶貝今天心情不好,我得把她哄好了,才能取議會了,格雷森警長,你就等一下吧。”
席塔話音才剛落,蓓姬就配合的把頭埋進席塔的肩膀,嚶嚶嚶了起來。
格雷森微微咬牙,還想繼續講理:
“什麼時候花還需要打傘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誰能夠保證這些花裡麵,沒有那些黑水?”蓓姬的口中倒是振振有詞。
席塔為表支持,又狠狠的親了蓓姬幾口。
誰不知道你每年都要采購大量的藥物!該死的家夥。
當格雷森在心裡開始人身攻擊的時候,就說明,她的確是無計可施了。
看著眼前這兩個得意洋洋的賤人,格雷森心中哪怕有再大的怒氣,在這個時候也需要壓下來。
米達爾達議員那邊的計劃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決不能在我這裡掉鏈子。
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後的勝利。
格雷森神色重新堅定起來,沉聲道:
“那你們就在這裡,幫著這裡的花朵,打傘吧!”
最後幾個字,格雷森幾乎是在牙縫裡吐出來的。
可席塔偏偏就吃這一套,帶著自己的小情人哈哈大笑,挑釁的看著眼前的格雷森。
其實席塔對格雷森並沒有什麼惡意,他隻是喜歡那種壓過梅爾一頭的感覺罷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換個衣服。”
態度也擺足了,爽也爽了,席塔也知道這次會議的嚴重性。
本來昨天就應該討論黑水的事情的,可是他昨天最積極,去找梅爾的時候,結果被狠狠的羞辱了一頓。
席塔怎麼著也想找回這個場子,這才在這裡耽擱了一下。
但皮城已經耽擱不起了,黑水的問題不同於其他,如果不解決,整個藍熏莊園都要受影響。
他可不想自己的後花園變成那片惡臭的地方。
下屬失望的眼神頻頻傳來,格雷森也隻能裝作沒有看見。
她隻是在心裡不斷的告訴著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局!
……
“黑水徹底在皮城蔓延,垃圾真的變成垃圾了,我們吃什麼啊?”
聽到這沒出息的話,店長二話不說就在富蘭克林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想著吃,真是豬腦子。
你難道就不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嗎?”
“啊?什麼機會?”
“去吧喬迪先生他們這些失業者同盟重新聚集起來的機會啊!”
就是因為以上這一段對話,富蘭克林跟店長,小心翼翼的潛入了失業者帶頭人的關押之所。
這裡是一棟獨棟小樓,相較於上次的鬆散看管,這一次,光是能夠看到的,在每一層晃蕩的執法官,就有兩位之多。
“上次來的時候,我記得還沒有這麼多執法官的吧?”
看著這幅嚴密關押的景象,富蘭克林躲在暗處,有些緊張的說道。
“廢話!”店長暗罵一句,“我問你,要是你是議會,在皮城大亂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麼?”
“額……我不知道。”
“肯定是嚴格防止,像之前那樣的遊行活動再次發生啊!”
店長一副沒救了的表情,讓富蘭克林有效的心靈受到了嚴重的創傷。
好在這一路,兩人已經打過很多交道了。
店長這人無論是在學識、眼界方麵,都頗為不凡。
被打擊著打擊著,富蘭克林就習慣了。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找個機會,裡應外合,把這裡的所有執法官統統放倒。”
富蘭克林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眼前的店長:
“不是,店長你瘋了吧,這麼多人?就憑我們兩個?”
“誰跟你說我們就兩個人了?”
“啊?”
煙霧升騰,與雨幕相互交纏。
史丹爾斜叼著一根香煙,神情煩躁。
作為被臨時調往這裡的執法官,史丹爾原本在南城區貧民窟維持秩序。
對於目前在執法官內部發生的那些瀆職行為他也有所聽聞,隻是他一直以格雷森警長為偶像,內心嫉惡如仇,一直都是全心全意的為貧民們做點事情。
可誰能想到,他會被調來這個看管一幫失業者的清閒崗位?…
這可是無數執法官眼中的香饃饃啊。
史丹爾收獲了嫉妒、羨慕,但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清閒工作並且對此一直都是深惡痛絕。
在他看來,皮城的警力更多的應該投放到,對民眾的保護之上。
“砰砰砰!”
突兀的砸門聲讓史丹爾微微一愣,在跟一齊蹲守在門口的同事交換了一下視線之後。
“有什麼事?”史丹爾生冷的問道。
裡麵卻也不答,隻是依舊在用力的敲著房門,發出刺耳的聲響。
“敲什麼敲!”
同事有些不樂意了,用力的在門上踢了一腳,發出刺耳的聲響。
裡麵的人好像吃到了苦頭,敲門聲一下就消失了。
同伴得意洋洋的看了看史丹爾一眼,好像在說,還是自己的辦法管用吧?
可他在對麵史丹爾眼中看到的景象不是表揚,反而是一種莫大的驚恐。
他下意識的回頭一望,卻見一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疾馳而來,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他的後頸就被擊倒,眼前一黑,往前倒去。
史丹爾深吸一口氣,僅僅在瞬間就拿定了注意。
“如果發現這些人有逃跑的跡象,格殺勿論!”
他瞬間打開了自己手中槍支的保險,才剛剛朝著門後開了一槍,隨後又步了同時的後塵。
黑影默默的走到門邊,按照特殊的節奏,輕輕敲擊著房門。
很快,喬迪便陰沉著一張臉,從房間裡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