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對王渾道:“濬衝清虛可賞,和你不是一類人。與你說話,不如與阿戎說。”
王戎在眾人身邊坐下,隨即看向袒胸露乳的嵇康,此時嵇康一曲罷,眾人皆彩。
王戎卻沒有言語。
阮籍看出了異樣,開口發問:“濬衝性格坦率,之前每次相聚都很是健談,今日這是為何,莫不是有心事?”
王戎歎了口氣,把幾日前太學中發生的那件事分享給了眾人。
嵇康聞言,捋著胡須一臉平靜地說:“權貴爭權奪利、稱孤道寡之事與我等何乾...”
“叔夜此言差矣。”山濤顯然對嵇康之言並不認同。
倒也難怪.....在場七友中,阮籍辭官和其他四人皆隱於世,王戎年紀最小剛入太學修學。
唯獨山濤出仕做官,現任河南尹從事中郎,隻見他捋須言道:
“夏侯公秉政以來朝堂清明,雖在正始之初四公並立,多有明爭暗鬥....”
“但在王公、司馬公相繼在朝堂敗北後,我大魏可曾出現人頭滾滾、人人自危的局麵?”
“如今太學學子們討論都是夏侯公該封往何地,卻不是討論他該不該封公....這是人心所望,大勢所趨。”
嵇康雖然行為放浪,但很少將喜慍之色浮於表麵,聽完山濤之言,他隻問了一句:
“巨源以為,夏侯公會做天子嗎?”
如若換作公卿子弟或是朝廷要員間的聚會,這種話可不興說,彼此都會刻意裝傻,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但在竹林七友這裡,卻沒有那些束縛。
不過山濤畢竟在朝做官,他一時不敢答。
劉伶則是滿嘴酒氣,搶著說道:“今日的夏侯公,昔日的太祖武皇帝是也。”
向秀、阮鹹兩人雖不置可否,但也心照不宣。
“嗣宗,你如何看?”
嵇康撓了撓腋窩,似乎是捉到了一隻虱子,手指微微一搓又輕輕一彈,說不上來到底是邋遢還是瀟灑。
阮籍也是做過官的,但在正始之初他十分不看好那時的朝堂局麵。
世家和宗室並立,明爭暗鬥,心思全在個人私利上,如何能讓大魏昌盛。
阮籍有濟世之誌,曆史上曾登廣武城,觀楚、漢古戰場,慨歎:“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對,噴得就是你,司馬昭。
高平陵之變後,司馬家大肆殺戮,司馬懿強行征辟他,他不得不從,司馬師又征辟他,他也硬著頭皮應征。
明明極度厭惡司馬家的為人,卻要任其驅使,心中的苦悶可見一斑。
即便是司馬昭執政後,儘力彌補父兄留下的不良影響,但也消除不了阮籍對司馬家的厭惡。
而且司馬昭外寬內忌,經常喜歡問僚屬的心思和看法,說的對沒事,說的不對...那不好意思。
然而,在這個時空。
阮籍這些年始終在暗中關注朝堂局勢,從數年前的明爭暗鬥到如今的朝堂大定,他在心裡已經對夏侯獻有了基本的輪廓。
是的,人才征辟是相互的,我要不喜歡你這個領導,你卻非要用我,那我就裝傻充愣。
阮籍看向眾人道:“我願出仕做官,想親眼看看夏侯公能將我大魏帶到如何高度。”
他說得非常坦然,這讓在場一眾人都側目看過來,有的驚訝,有的欣賞,唯有嵇康依舊那副無欲無求的樣子。
阮籍接著說道:“使英雄成名,我輩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