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下(1 / 2)

卻說章回出了幄雪山房,才走幾步,身後便有人喚。一回頭,見是黎先生黎敖,慌忙撇步上前扶住,說:“先生身子方大安,外頭風大寒涼,若往園子裡看景,不如到泓嶲堂去?彌昉、書喬他們一大早便在那兒看雪作詩,方才我到山房路上見他們方散。此刻想來暖閣裡還可坐得的。”

黎敖見他知機,笑道:“便是懷英知道我心思。就往那裡去。”說著搭住章回的手,行了幾步,黎敖問:“方才程、黃兩人意思,你可都明白?”

章回點頭,說:“學生知道。雖有分歧,然而老師與程先生的計慮,都是為章回好。”

黎敖搖頭,說道:“是為你好不錯,但也不儘然。科舉是讀書人第一等大事。想你高祖文昭公十七歲連中解元、會元,殿試第二,成帝稱為‘小三元、同魁星’。天下讀書人誰不羨慕?黃雁西當年一力鼓動你上京,是為你當年不過十五,學問卻頗有成,若也能一舉而取中進士,由他教出的兩榜出身,則於黃雁西將是何等榮耀?又能稍稍回報他受你曾祖榮公指教詩文、點播學問的厚恩。卻不想你到底人小體弱,經不得路途顛簸,一場急病險些釀成大事。他平生性子最急,為這一點私心下的揠苗助長,卻是三年來始終有愧。這回一力攔著不讓你去,有這個很大情由在裡麵。”

章回道:“那年趕考途中急病,是學生自己不知饑寒飽暖,疏忽所致,與老師又有什麼相乾?老師愛護成就之情,倒叫學生愧對了。

黎敖道:“你素來實心,凡事並不多想,這倒也好。不過黃雁西今番阻攔,雖有好心,以我來看卻覺是他錯了。應該同程、錢、周幾位,無論中與不中,今科必得下場應試才是。便是你父親,怕也這般想,故而才來信命你回家。”

章回奇道:“父親心中已有此意?黎先生這話如何見得?”

黎敖道:“江南人生辰做九不做十,但不上五十也不做大壽。章仰之今年雖逢九卻是暗九,又不過五十之數,如何要大張旗鼓?前幾年生辰你都在外,也不令回,今番你兄長特特來信,可見其中必然有緣故。”

章回道:“然而兄長信中,半個字也沒提科舉會試之事。”

黎敖笑道:“你年歲、經曆放在這裡,便一個字不提,也推想得到。何況你章家因文昭公遺命,嫡係三代讀書而不入仕。到你堪堪是第四代,正是嫡係一脈要興旺發達之際,如何能不下場?就算你父親章仰之能耐得住,多看幾年,你祖父、叔祖又當如何?誰不盼著門楣光耀,子孫位列朝堂?”

章回苦笑,說:“黎先生的話正是。隻是學生愚拙,怕擔不起家門重托。”

黎敖頓步,直視章回,正色到:“君子誠心正意,凡事不可妄自菲薄。雖有造化變數,人力不可不儘。若論艱難,我在科舉一途上如何?少年人正當年輕氣盛,做什麼畏難退縮之語?”

章回肅容:“先生教導的是。章回謹記。”

黎敖拍一拍他手,笑道:“你記著便好。”此時兩人已來到書院後花園裡臨水靠山的一間正堂。章回開了暖閣門,安置了坐蓐炭火,這才請黎敖坐,隨即又取了存在此處的茶果食水,生火煎湯,滾了熱茶奉與黎敖。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