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下(2 / 2)

洪氏聽他這般說,隻忙著點頭。一旁章望卻突地插口道:“然則我聽你經文念得倒熟。”

章回笑道:“這可都托了黃先生。黃先生一心反佛,平時講六經經義,十次裡倒有六七次拿佛經作靶。隨他頭一年到南京時,功課外要在他屋裡抄書,聽的就是《圓覺》、《楞嚴》、《法華》逐句逐字地批,想不熟都不成。偏偏程、周二位先生那邊布置窗課,《金剛》、《百喻》之類的且不說,一部《壇經》是要逐字地注解出來。虧是幼時老太太當故事似的講了不少,又常帶著在鬆淳大師那裡聽講,許多地方隱隱約約都還記得。不然,頭年課考中一定是要落了第的。”

章望點頭:“是了,你書院裡那幾位,都是三家教義通達的,論起明心見性的學問來半點不差。隻是苦了你們學生,在這幾個師傅之間來去周旋,還要應對得體,可是真心不易。”說著抿嘴微笑,待一轉眼,見洪氏在旁也掩了嘴吃吃地笑,不由問:“你又笑的什麼?”

洪氏道:“經文什麼,我倒不知道什麼。隻是聽回兒那麼一說,倒記起他小時候來。大概也就是五、六歲罷,大爺可記得他那時候最愛往天寧寺裡跑去?惦記那素果子素餅,仗著小,跟寺裡師傅騙吃騙喝不說,但凡有什麼新鮮好味的,必定都要帶了家裡來與老太太嘗。原來那時候,到底還是聽了些經文去的?”說罷掌不住地又笑起來。

章回被母親笑得臉上紅,訥訥道:“那時不是小麼?有口無心的。”話剛出口,一旁章望已經連聲咳嗽,章回這才知道不慎又扣了雙關。旁邊洪氏早笑得伏在幾上直不起腰來。章回自家想想也覺好笑,頓了半晌才道:“知子不過爺娘。母親一句話就戳破我根本形狀——便現在也是有口無心的,縱經文讀得再熟,也裝不了真相,修不得正果。”

洪氏這才住了笑,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也不要你修什麼正果,隻安穩在我身邊便罷。”

笑過一陣,洪氏又問起道:“我聽你講這麼些,書院裡老師同學,似乎那個謝家的孩子叫啟莊的,最投你緣?平時家裡來書上這些也不常見你寫。但今兒一聽,倒是他的名字最熟。”

章回笑道:“確是他與孩兒最好。這次家來也是與他同船回的常州,就到了碼頭,還讓家裡的車載了他一程。”

洪氏聞言奇道:“與你一同回來,難道這孩子竟還是同鄉?”想想不對,又問:“為的他沒到過常州,故來遊玩?還是,其實他是來向你父親賀壽?”

見母親東猜西想,章回頓時笑起來。一邊章望也笑著告訴道:“哪能有那般麵子,竟叫金陵謝氏的嫡子嫡孫專程來賀?這謝楷是謝家的公子,也是顧閣老的嫡親外孫,到常州還不是投他舅父顧衝顧三郎去了?不過與回兒同學,於是搭伴坐船罷了。”

洪氏這才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我倒沒想到,忘了顧三爺家妹子正是嫁到謝家去的。隻是高門大族子弟,也能夠這麼簡樸隨和、凡事不招不搖的,委實少見。回兒說得我都想冒昧請他過府,與這孩子見上一見呢!”

章回笑道:“這如何又是冒昧了?不過兒子同學而已。母親想見,我便去請他來如何?隻是今日天也黑了,時辰也晚了,父母親勞碌一日想也都乏了。不如這便收拾收拾歇了,等明日一早,兒子就往早科坊顧府去?”

聽這樣說,洪氏也頓覺天遲,眼神掃過章望,見他點了頭,便忙打章回回屋去睡。這邊丫鬟們也上來服侍夫妻兩個睡下不提。

章回回到自己屋裡,見外間床上小書童進寶早已卷了被子呼呼睡著,隻有另一個祖父才撥來的還強自撐著。章回問了他名姓,便即打了睡去,自己卻將書箱再清理過一遍,又把書案上筆硯之類用具一一擱放整齊,這才寬了衣服到床上。卻不即睡,倚著床梁,摸了一本《河嶽英靈集》,拿在手裡,一頁頁地慢慢翻過,眼裡卻隻見著書頁上一層從窗格子裡落進來的薄薄月光。正是:

書來千裡歸家晚,月是一片故鄉明。

卻不知謝楷在顧府遭遇如何,章回次日又如何去請,且聽下回分解。。.。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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