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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熱 從羨 12238 字 4個月前

謝仃在燕大的確頗有名聲。

早在年少時,她的名字就成為藝術界一層高度,天賦異稟,師承名家,吹捧與擁躉不過錦上添花。

並不誇張。新生為了結識她,都踴躍報名其所在社團,同級為了搶同款公共課,選課競爭率都近乎翻倍。

謝仃對聚餐社交興致缺缺,但人情世故難躲,她還是來了。

北城剛入夜,紙醉金迷的長街,Club門前熙來攘往。濃沉天色壓近,人潮都被抹得黯然,彼此再熟悉,行走其中都是模糊過客。

音樂震耳,燈光搖曳,溫見慕勾著謝仃臂彎,低頭刷新手機屏幕,像無所謂被人帶去哪兒,心不在焉。

“看路。”謝仃終於忍不住,意有所指瞥了眼她手機,“回複是等人發來的,不是刷就能刷出來的。”

溫見慕頓了頓,垂眸熄屏:“……我有點後悔了。”

環境太嘈雜,謝仃似乎沒聽清她的話,眉眼浸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裡,神色也瞧不分明。她領著人來到卡座,稀鬆一打量,席間已經聚了七八。

“先回魂。”謝仃從她耳畔落了聲響指,語調懶散,“正事優先,男人靠邊,還沒喝酒彆不清醒。”

近日剛傳來風聲,北城東區的柏喬美術館宣告竣工,預備在冬初策一場藝術家群展,邀燕大美院合作海外名校,定標國際。

柏喬的設計曆時三年,線上鋪墊早就做足,此次展覽預分四區,各院都有參展名額,又是大型首展,機遇可謂難得。

她們來得有些晚,眾人已經聊開,話題多是圍繞這場群展——

“主辦方是國美協,據說花重金請了kol,陣仗挺大。”

“八位數的宣發成本,不用想,參展名額肯定卷。”

“可惜主題還沒公布,準備周期還是短了。”

還沒繼續深聊,就有眼尖的瞥見二人,笑著招呼道:“壓軸的可算來了?”

謝仃應了這句揶揄,利落地端起一杯特調,爽快乾了:“路上堵車,賠你們一杯。”

場間有人失笑:“仃姐口渴就直說,還整這出。”

這次聚餐高年級來得零散,新生倒都齊全,都是第一次見謝仃本人,聞聲紛紛望去,目光多是憧憬豔羨。

真人和照片到底不同,夜場光影繚亂,落在謝仃含笑的眉眼,顧盼流轉,是令人心悸的驚豔。

“這不是客氣麼。”她擱下酒杯,攬過身後溫見慕,便裙擺翩躚地從一旁落座,“在聊柏喬的事?”

“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當然得觀望了。”社長道,玩笑似的打趣,“小朋友們來,集訓時沒少聽這人名字吧,今晚隨便灌。”

謝仃笑罵了聲,倒也沒架子,熟稔地跟幾名新生聊開,推杯換盞間就輕易消了距離感。

溫見慕也重打精神,將手機收起,如常地融入眾人的酒桌話題,輕快自如。

“今晚就等你們了。”社長探話,“都是美協會員,有什麼能外傳的消息沒?”

“這得問阿仃。”溫見慕聰明地調轉火力,“我是省美協的,跟國美協信息可不流通。”

謝仃撩她一眼,頂著在座期盼的目光,斟酌著透露一些:“展子請的Curator份量不低,名校藝管博士,方案還在做,具體有保密協議。”

“不過那個kol的確大牌,走國際路線。”她道,“如果能參展,含金量很高。”

“果然得跟協會成員打聽。”一人感慨道,“多的就不問了。姐,主題敲定沒?”

“待策劃,等吧。”謝仃無甚所謂,“展子麵向青年藝術家,係裡名導肯定要帶學生,注意機會。”

透露得不多,但已經足夠。在座都是才學兼優的年輕人,對機遇的敏感性高,都有各自路數去走。

本就是放鬆玩樂,正經話題也點到即止,桌上很快就換了氛圍,下池的下池,喝酒的喝酒。

夜場狂歡,情場獵豔,這都是謝仃從前玩剩下的。她近兩年物極必反似的收斂,開始修身養性,因此興致不高,來這兒純為了喝酒。

酒桌一打B52,焰槍掃過子彈杯,橙藍火光跳躍。謝仃對這類pub酒沒興趣,自行去吧台點特調,中途來了個漂亮弟弟陪聊,她也樂得悠閒,就多坐了會兒。

夜間時間總是消磨過快,直到手機震動起來,她才發現已經快零點,接起電話:“準備撤了?”

“是都撤得差不多了。”社長語氣似有無奈,“我才想起你跟溫見慕是住校,今晚怎麼辦?”

靠,宿舍門禁。

謝仃忘了這茬,但姑且還算從容,婉拒了陪聊對象改天聯係的請求,叩桌留給他一杯酒,便轉身邁入人潮。

她問:“溫見慕呢?”

“好像喝醉了?”社長有些費解,“不像啊,但那碟B52全被她乾了。”

謝仃:“……”

溫見慕那酒量小趴菜,她再清楚不過,無奈地按了按額角,她快步趕回卡座,果然見人正窩在沙發昏昏欲睡。

確認情況可控,謝仃便放了心,到一旁詢問社長:“其他人都回去了?”

“放心,都清醒,趕門禁回學校了。你們兩個今晚怎麼辦?”

“找家酒店就行。”謝仃擺手,“你也快回吧,安頓好給你發個信。”

“行,那我先走了啊。”

兩人談話的功夫,服務生收到結款完成的通知,過來收拾卡座。見溫見慕似乎睡熟,她猶豫地上前,誰知踢到桌底酒瓶,險些被絆倒。

還沒來得及反應,腰側就落了股力道,稀鬆朝旁邊一帶,輕易將她身形穩住。

謝仃常年搬畫架,腕力練得不錯,摟個小姑娘綽綽有餘,她也沒在意,扶著人站好,低頭輕聲:“注意安全。”

她身段高挑,離得近,服務生要微微抬眼才能跟她迎上,忙不迭道謝:“謝……”

話沒說完,就見對方豎起食指,輕抵在唇上,垂眸對她笑了笑。

小姑娘被恍了神,臉居然毫無道理地發起燙,囁嚅著挪開視線,聽話閉上了嘴。

“麻煩你稍後再來。”謝仃道,“我想和我朋友聊聊。”

低柔嗓音落在耳畔,蠱惑人心似的,服務生連忙點頭,依言暫時離開此處。

謝仃這才撇去散落酒瓶,鬆散坐在沙發,拎了拎溫見慕:“喝暈了?”

嗅到熟悉的玫瑰冷香,溫見慕眼都沒睜,就自發性地把腦袋挪過去,吐字模糊:“阿仃。”

小醉鬼一個。謝仃沒轍,試探她還有幾分清醒:“趕不上門禁了,今晚怎麼過夜?”

溫見慕唔了聲,“讓我哥來接。”

謝仃:“……”行,這是醉透了。

拿出手機,她乾脆利落地打開瀏覽器,從搜索欄輸入「傅徐行」,一躍而出的就是近日的科技峰會。

將照片放大,懟到醉鬼跟前,謝仃問:“一千二百公裡,你讓他來接?”

溫見慕盯著圖中的男人,沉默少頃,怏怏垂下腦袋。

原本還想問兩人究竟發生了什麼,看這樣也問不出結果,謝仃將手機熄屏,蹙眉:“你看上誰不好,偏偏是傅徐行。”

“他是我哥。”溫見慕喃喃,又莫名道歉,“……我錯了。”

沒懂這道歉是對誰,謝仃先哄了再說:“行,但你哥救不了場,我也沒帶身份證,你在北城有房沒?”

“溫崇明連信托基金都隻給我弟,我哪有房。”溫見慕更委屈了,“隻能住我小叔的。”

謝仃微一頓住。

“對,我行李還在客房呢。”溫見慕仿佛發現新道路,稍微坐正了些,“住校前我一直住那兒。”

靛藍光影錯落,謝仃靠在沙發椅背,眉眼浸在暗色裡,半影半光的晦澀。

少頃,她很輕地笑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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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你要的東西。”

陶恙將門帶上,掂了掂手中的文件袋,份量不輕:“他倆近兩年的電話往來和賬款記錄,都在這裡麵。”

溫珩昱接過,從中抽了份查看,眼底泛起些許玩味。

“一把歲數還出來辦事,不怕栽了。”

陶恙對此深以為然,抱臂倚在桌旁,點評:“誰說不是,老頭再捱兩年就退休了,這回被溫崇明拖下水,晚節不保。”

資料整理詳儘,看得出的確費了心思,溫珩昱逐一翻閱,道:“替我向令祖父托聲謝。”

“這人情指不定算誰的。”陶恙擺手,“這事兒我爺爺不好露麵,有你出手,他巴不得做中間人。”

說完他頓了頓,又提醒道:“但那老頭是一老絕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你小心點。”

“他能拿誰威脅我?”溫珩昱輕哂,不疾不徐歸好文件,“溫家死了誰,都是出好戲。”

陶恙:“……”也是這個理。

“聽說你家老爺子躺在醫院,背地還安排了不少事。”他嘖了聲,感慨道,“再來一回該去見閻王了吧,夠能折騰。”

“我替他收下這句祝福。”

“去你的。”陶恙失笑,“重點是溫崇明,老爺子明顯要給人鋪路,你也不急?”

“溫崇明是他養的好狗。”溫珩昱意興索然,情緒都欠奉,“隨主人,隻會逞凶鬥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