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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熱 從羨 12238 字 4個月前

“好吧,反正東西給你了,就靜候佳音。”陶恙聳肩,轉告另一條消息,“珀灣的競標暫時卡著,不用管那些陪標的,路都通好了,你隻管截。”

珀灣地段優越,開發一事水深,各方角力已經拉鋸近半年,這順水人情倒是給得爽快。

溫珩昱了然,輕叩那份文件袋,似笑非笑:“交換條件?”

陶恙秉承「知道越少活得越好」的信條,坦然道:“嗐,我就一傳話筒,身份乾淨用得安心,玩不了你們那些彎彎繞繞。”

“向老先生捎回答複。”溫珩昱道,“我答應了。”

合作成立,皆大歡喜。陶恙一撫掌,從善如流地應了聲好,又看過時間,“這麼晚了,我這兒有客房,要不喝兩杯歇了?”

然而話音未落,手機的振動聲便徒然響起,是則來電提醒。

陶恙下意識摸向衣袋,沒動靜,於是略顯意外地望向對麵,見溫珩昱拿起一旁手機,疏淡循過屏幕。

他仍是慣常的模樣,閒雅周正,看不出半分情緒。將電話接起,溫聲:“怎麼。”

“——小叔?”

一道女聲落在耳畔,算得上熟悉,卻不是號碼主人該有的。

溫珩昱眼簾微掀,掃過屏幕「溫見慕」的來電顯示,才喚她:“謝小姐。”

陶恙耳尖地聽到這句稱呼,當即麵露微妙,按捺不住心中八卦,朝他那邊挪近了兩步。

似乎意外身份被挑明,謝仃停頓半秒,狀似無奈:“這麼快就聽出來了?”

溫珩昱未置可否,話裡笑意很淡:“你可以理解為,我等這通來電很久了。”

這句回應半真半假,謝仃聞言頓了頓,很快聽懂他言下之意,想起那張被自己隨意收起的名片,已經小半個月,大概都快落灰。

“溫先生貴人多事,我不好輕易打擾。”她麵不改色地扯謊,言笑晏晏,“不過今晚情況特殊,確實有個不情之請。”

“講講。”

“是這樣,我和見慕今晚出來……辦事,沒注意錯過了宿舍門禁,現在回不去了。”

“就一晚。”她尾調勾著笑,“方便收留嗎,小叔?”

對麵收音不錯,背景嘈雜被壓低大半,細聽才有隱約的鼓噪聲浪,不難猜出她正身處何地。

溫珩昱品過“辦事”二字,並未揭穿,指骨抵著扶手輕叩,鬆緩應了她。

“地址。我派人接你們。”

謝仃似乎篤定他不清楚詳情,語氣自若:“雲山巷17號。”

溫珩昱眉梢輕抬,“好。”

再無更多寒暄。

通話結束後,旁聽許久的陶恙才嘖了聲,抱臂打量他,揶揄:“這麼晚接人,哪啊?”

溫珩昱撥過消息,仍是神色懶倦:“雲山巷17號。”

“雲山……”陶恙險些被嗆著,“那不是——”

“酒吧街。”

“對。”陶恙頷首,又倏地反應過來,“不對,你剛回國怎麼知道?”

溫珩昱無波無瀾掃他一眼,不予作答。

得。陶恙聳肩,沒再追問這事:“那說說什麼情況?我可聽著是個小姑娘。”

熄了手機,溫珩昱疏懶答:“‘新的樂子’?”

這話陶恙聽著耳熟,琢磨了會兒,才記起是兩人上次見麵時,自己說過的話。

“我還當你誆我,居然真找到了?”他震驚,當即將身子站直,“不是,你這怎麼個消遣法?”

提及此事,溫珩昱稍一抬眉,似是憶起什麼,他沉聲輕哂,稍縱即逝的玩味。

“我記得她看我的眼神。”他道。

陶恙不明所以:“什麼?”

——那是鎖定獵物的眼神。

既是敵視,也是引誘。她眼裡有憎惡,偏執,無一不是過去的痕跡,是他留給她的。

相當不錯的眼神。

“挺有趣的。”他說。

陶恙跟溫珩昱高中同窗,相識多年也算知根知底,但即便如此,他仍舊對溫珩昱不甚了解。

溫珩昱總讓他捉摸不透,對方偶爾顯露的情緒令人難辨真偽,更摸不清他真實想法。

“我看你是太閒,去招貓逗狗。”陶恙訕訕誹道,又忍不住好奇,“所以是哪號人物?”

“女大學生。”

……

這答案有些難消化,陶恙啞然半晌,才艱難地將信息歸攏起來。

等等。姓謝,女大學生。

“我操。”他不禁罵了聲,匪夷所思道,“你彆跟我說是謝仃?”

溫珩昱好整以暇,未置可否。

“還真是?!”陶恙這回坐不住了,“你們倆——靠,那小姑娘失憶了?不然不應該啊。”

的確。溫珩昱回想起那雙眼,美則美矣,惡意也鮮明漂亮。

他不甚在意:“或許是想報複我。”

他們之間唯一的意義也僅在於此。

這話太舉重若輕,陶恙無言以對,而溫珩昱仍是慣常所見的從容,讓他理不清頭緒。

當年情形還曆曆在目,陶恙糾結少頃,為防止舊事重演,還是謹慎詢問:“你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

這問題乏善可陳,溫珩昱斂目循過腕表,稍顯索然。

“玩到膩吧。”他懶聲。

-

夜闌人靜,北城燈火浸深。

車泊進車庫,正對負一層的入宅電梯,司機替二人將後座車門打開,欠身示意。

謝仃向他頷首,叫醒旁邊睡眼惺忪的溫見慕,將人拎出來扶穩站好。

溫見慕回了幾分清醒,困倦地反應片刻,才後知後覺感到喪氣:“……還是添麻煩了。”

“你說溫珩昱?”謝仃眼也不抬,“這有什麼。但凡是個活的,他都不耐煩。”

溫見慕被她一噎。倒不是因為對方出言不遜,恰恰相反,正因為說得太對,才讓人啞然。

“你學過心理學?”她疑惑,“看人好準。”

“因為我也不正常。”謝仃莞爾,“我以己度人。”

溫見慕遲鈍加載少頃,才反應過來:“你又在逗我。”

謝仃輕笑,沒什麼力地揉揉她眼尾,便朝司機略一揮手,攬著人登上電梯。

過廊光影靜謐,門虛掩著,溫見慕摸不清溫珩昱是否在辦公,先放輕動作從玄關換了鞋,謝仃隨著她走,順便端詳這套頂複。

入戶是餐客廳,橫廳南北通透,謝仃閒來無事地打量,身前人卻突然頓住,她及時止步才沒撞上。

隨後,就聽溫見慕低聲喊人:“小叔……”

謝仃撩起眼簾。

吧台咖啡角前,溫珩昱單手抄兜,耐心等待滴濾萃取。他似乎剛回不久,襯衣袖口折在臂彎,多出些懈懶意味。

聞聲,他並未應答,隻淡然抬了眉梢,似有所覺般,目光落向前方擺掛的裝飾畫。

畫框光潤的鏡像中,二人視線融作一處。

廳內沒有點燈,夜色寂寂,沉澱幾分濕漓感。他們在隱秘中無言對視,藏匿湧動的暗潮,也僅限彼此知曉。

謝仃輕一眨眼,眸光盈盈含笑。

“好久不見。”她乖聲,隨著溫見慕喊他,“小叔。”

學了稱呼,也把那點乖順揉進語氣裡。她聲線是一如既往的慵倦,總無意引人朝深處去想。

電子提示音響起,溫珩昱懶然斂目,指腹抵過杯托,散漫放在桌麵,響聲清脆。

“——是挺久不見了。”

他不疾不徐,喚她名字:“謝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