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考也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臉孔微瘦,留著濃密的山羊胡,神色肅穆。
焚香作禮之後,二人在正案坐定。考場內開始發放考卷,大試開始。
李恩的號棚裡,也從柵欄的縫隙中塞進了一封卷子。
人在考場中,難免會有些緊張。考生們也一直在猜測,考試到底難不難?
有人說,這裡的考試很容易,讀過蒙學就能上。
也有考過的人說,這裡的考試不比科舉輕鬆。科舉看經義策論,洋務看算術經濟。
洋務考試,除了兩枝毛筆,還有兩枝硬筆。硬筆是用細竹削成的,李恩倒不陌生。
硬筆,讓他猜到了一些考試的內容。
直到展開考卷後,終於微微鬆了一口氣!
考卷是活字刊印,明顯是為了保密,隨印隨考。前後共八十八題,包括語言,算術,天象,氣候,地理,人文等諸方麵的基礎知識解答,計算。
對於識字的要求的確不高,但對知識的掌握也不低。
如語言方麵,就隻有簡單的姓名,住址,籍貫,以及介紹家鄉的境況。允許用聲韻拚寫,簡體字,白話文,有正常的表述能力即可。
算學方麵,就有點複雜了。
如這一題:北港貨船甲,順風每時辰航行二十節,逆風航速十四節。南港貨船乙,順風航速十八節,逆風航速十六節。冬季,兩輪貨船同時出發,相向而行。已知兩港相距四百裡,甲乙貨船三個時辰後相遇。
問:估算洋流為幾節?
“嘿,這題有意思!”
作為洋務的推行者,李恩對紙上談兵倒不陌生。很快在稿紙上開始演算。
隻是苦了那些讀聖賢書的考生。不少人抓著頭發,在號棚裡哀豪起來,精神崩潰。
“救——命——哪——!……”
這讓監考官用掃把使勁的砸柵欄:“肅!靜!”
當然也有啥都不懂,但瞎貓抓了死耗子的。
“沒有洋流!”
……
整體來說,洋務考試對李恩來說沒什麼難點。隻是這號棚裡麵實在難受。
中午吃飯,除了幾個饅頭,就隻有葫蘆裡的涼水。不光嘴裡淡出個鳥來,更是吃不飽。
號棚裡麵倒真有準備好的花盆和爐灰。但吃的都不夠,哪裡來東西去拉。
因此檢查答卷沒有問題後,他早早敲響了柵欄。
“交卷!”
監考倒不怠慢。過來看了眼棚號,便讓兵丁取來了一個籃子。
李恩將卷子伸出柵欄。監考官接過去,放進紙袋封好,然後把籃子塞進來。
這個籃子,便是裝李恩衣物的那個了。
在號棚裡把衣服換了,兵丁將門鎖打開。李恩走了出來,狠狠的喘了口氣。
一路出來,便沒人再檢查什麼了。
出了衙門口,日頭已經偏西。原本熱鬨的街市也清靜了許多。
走下台階。李恩一眼看見,坐在街對麵茶棚裡的喬氏。
“娘!”
“哎呀,小銀你可出來了!”
喬氏看見,激動得一跛一跛的迎過來,伸手就抱住他。
沒問考得怎樣,開口先說:“餓了吧?”
李恩也不客氣,連連點頭:“餓死啦。”
喬氏隻道:“先彆急,娘給你買個果子墊上。我們一起去長街,阿周怕是也要出來了!”
“中!”
……
“看你們倆餓的,多吃點兒。”
天已經晚了。
街邊的小攤上,李恩和周近正狼吞虎咽的吃著飯,看得喬氏一陣陣心疼。
肖大伯和小趙則是一臉的羨慕。直到兩人吃飽,方才問道:“考得怎樣?”
周近想了想,說道:“我自己覺得,考得不錯!隻是科舉這事,還得看考官的意思,就算文章妙筆生花,但和考官的學術不和拍,八成也要被刷下來。”
喬氏點點頭,隻說道:“隻要用心考過,那便成了。如果為了迎合考官,作出些違心的文章,這樣的人即便做了官,心也不周正了。”
周近說道:“嬸子說得極是!我寧願站著做人,也不願跪著求官。如今考了這一回,我周某此生再無憾事。中與不中,不妨礙我侍奉您老人家。”
喬氏聽了,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又問李恩:“你呢?”
李恩說道:“這話自然要揀好的說,我覺得考得不錯!隻要不出什麼徇私舞弊的事,考中是必然的。”
喬氏忍不住笑出聲來:“連銀兒都這麼說,我看這回是十有八九能中了。”
見李恩把話說得太滿,周近又不好反駁,隻得說道:“那就借小銀吉言了!”
結了帳,天色早就黑了下來。
喬氏說道:“既是如此,咱們先回船,再住一晚。明天便回家吧?”
“中!”
李恩搓了搓手,“娘,如今周哥已經有功名了,咱們也買匹馬回去怎麼樣?還有弓箭呀什麼的……”
喬氏大方的說道:“當然!”
“哈哈,謝謝娘!”
這次進城,大家呆了足有一個月。回行時,船上裝著采購的物資,滿載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