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近和小寧也站在一邊,將丫環,傭人全支出去了。他們知道,老夫人要說最後的話了。
喬氏用手輕撫著喬銀的臉,似乎永遠也看不夠。
“我的銀兒,我的銀兒!……你終於長大啦,你比娘年輕的時候還要好看……不過娘不會難為你,不會像你外公害你娘那樣,娘疼你還來不及,怎麼舍得害你呢?……”
“娘是個講禮數的人,娘這輩子一直守著這個禮,但害了娘一生的,也是這個禮啊!……銀兒,娘在這裡立個言:雖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但我的銀兒是獨一無二的!……”
“你要是有中意的人,你心甘情願,就嫁!……你要是不情願,想自己過,就自己過……女孩兒不是都要嫁人的……隻要孩子能過好,才是為人父母最大的願景,不是嗎?……”
“是!”
喬銀看著母親的臉,還有她臉龐上那片同樣衰老的胎記,真切感受到了“禮”有多麼的可怕!一個女人,因為這個“禮”,毀了一輩子。
說完這些話,喬氏仿佛整個人都解脫了,臉上綻放出輕鬆的笑容,隻依依不舍的望著自己的女兒。
“銀兒?……”
“是!”
“娘這些天,日日都盼著你,夜夜都夢著你!……娘夢見咱們家的銀兒,出息了!好大好大的出息……不過銀兒,你得答應娘一件事……”
“您說!”
“銀兒……不管你將來有多大的出息,你一定不能忘本!……你得善待自己的國家……”
“是!”
“愛惜自己的臣民……”
“是!”
“娘在天上……會護著你的……”
說著完句話,喬氏的手微微一僵,隨後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再也沒有一點生息。
“娘?”
喬銀輕輕呼喚了一聲,但母親卻沒有再回答。
“嬸子?”
“婆婆!”
周近和小寧也雙雙跪了下來,再也忍不住,伏在床沿大哭了起來。
“……老夫人殯天了!……”
隨著管家一聲傳唱,整個周府開始披上素縞,繼爾整座太平莊也都哀聲震天。
……
“小銀?”
天已經晚了。
內堂,周近和小寧將喬銀扶了起來;喬銀眼看著禮儀官進門,將母親蓋上了白綾。
少時,他用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長喘了幾口氣。
少時,喬銀用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嫂子?母親的喪事就拜托你料理了,我現在得回衙門一趟……安南的軍隊,可能要進犯海疆。”
“可是……”
周近也抹了抹眼淚,望了禮儀官一眼。他當然知道安南突然集結海軍進犯大肅,但很多事情,尤其是禮教,是萬萬丟不得的。
“母親去世,按製得守孝三年!哪怕戰事緊急,可萬一讓朝庭裡的那些人參上一本,就是皇上也護你不住!要不,你再想想辦法?”
喬氏並非周近生母,或許他可以蒙混過去,回衙門處理後軍事務;但喬銀萬萬不能。
“沒彆的辦法。”
喬銀再次喘了口氣,聲音開始恢複清明。
“我是個軍人,國家有難,不能以任何借口逃離戰場!就是母親,她若知道我不回衙門,那也得大嘴巴子扇過來!先打完這一仗,以後做不做官無所謂。”
“說得對!”
小寧也堅定了起來。
“婆婆一直叮囑我們,凡事以國家為主,以朝庭為上!婆婆現在去了,死者為大,她說過的話就該聽!你直管去,那些清流士大夫有我伯父頂著!”
周近聽了,也連連點頭:“好,夫人果然是豪傑!如此,咱們國事喪事兩不誤,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也不信那些人有多大巴掌,能把天都遮住了不成?”
說完之後,喬銀上前重新對著母親跪了下來,恭敬的又磕了三個頭。
“娘,孩兒要回衙門上差去了!這次回來相聚得短,但咱娘倆兒處得很好!等孩兒打發了那些安南鬼子,再回來陪您說話兒!”
抬起頭來,他仿佛還能看見喬氏坐在床塌邊的音容。
喬氏會說:“衙門裡有戰事,你們還在這兒耽誤什麼?你們如今是朝庭的人,凡事就要以天下為先,要為百姓做事,還敢戀家,為娘就要行家法了!”
她說完後,會佯怒著站了起來,舉起手上的誥命拐杖,重重揮起,卻輕輕落下。
喬銀撩袍站了起來,和周近一同退到門邊,再次向喬氏躬了一禮,這才退到門外。
周近說道:“我要先回瑚州!如今各個衙門的訊線都已接通,有什麼事可以隨時聯係,你們洋務衙門有什麼部署,及時告知我就行。”
喬銀點頭道:“知道!安南雖然是衝著泯南來,但瑚州危險性也極大,大哥你一定多保重!”
“放心!請!”
“請!……”
二人快步走出府門,分彆騎上快馬,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