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硯一說,莊冬卿就有點緊張。
岑硯似乎看出來了,轉而道:“不是要吃宵夜嗎,先用吧,免得再晚了積食。”
“哦哦。”
等一碗帶大骨頭的湯被端出來後,莊冬卿瞬間轉移了注意力。
好香好香好香。
不愧是熬了一整天的。
還是砂鍋燉的!
莊冬卿吃他的棒子骨!
吸溜吸溜。
骨髓的味道,好懷念,好好吃哦。
吸溜吸溜吸溜。
岑硯拒絕骨頭臟手,隻端過了小半碗湯,嘗了口,覺得也就那樣,一放下,便見莊冬卿整個都要埋到碗裡去了。
岑硯:“……”
岑硯轉頭問柳七,“他多大來著?”
柳七:“還有一年多及冠。”
也就是十八歲半左右。
岑硯遲疑:“還在,長身體?”
柳七:“趙爺說莊少爺底子不好,養一養,應該還能長一長的。”
那就是之前耽誤了。
想到第一次見莊冬卿的時候,衣袍下的情形,還是偏瘦的。
用了襻膊將寬大的袖子收起,莊冬卿手腕連同小臂都露出在外,岑硯目光定了定,指骨明顯,手背上沒什麼肉,皮膚卻細膩,在月光和燭火下,如玉一樣折射著溫潤光澤,等視線掃到手肘,再順著上臂被衣袖遮擋,岑硯不動聲色垂了垂眼睫,端起湯喝了口。
腦海中卻無端浮起了諸多細節,那肌理的觸感,灼熱的呼吸,還有帶淚的雙眼……
莊冬卿吃得格外香,岑硯默默喝湯,一時間庭院寂靜,隻餘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宵夜不能吃多,但還是吃飽了。
莊冬卿打了個飽嗝兒,任由六福細致地給他擦手。
連臉都被熱巾子舒適地擦過,莊冬卿才同岑硯進了主屋。
並肩而行的時候隱約聞到一些香味,若有似無的,並不明顯,但很是好聞。
進了室內,封閉的環境,莊冬卿才肯定,確實是岑硯身上傳出來,大抵是很名貴的衣物熏香,這個時代的人都愛用。
等坐好,隻剩兩個人了,莊冬卿惴惴道:“王爺您說吧。”
岑硯倒是平靜,“本來該你入府的時候問的,不過現在也不晚。”
當時連莊冬卿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這些問了,也沒什麼意義。
也不多解釋,岑硯徑直道:“趙爺說壬族男子,同男子生的,多半也是兒子。”
莊冬卿點頭,他懷的這個確實是男孩,書裡寫的。
岑硯:“那他若是出生,就是王府的庶長子。”
莊冬卿點頭。
岑硯看向莊冬卿,目光平靜,“你對此無有異議?”
“什、什麼異議?”
“他庶長子的身份?”
哦,這個。
莊冬卿點頭,“自然的。”
他與岑硯目前的關係,距離書裡七彎八繞的劇情,不能說全然不同,隻能說毫不相乾,他當然沒有想過當岑硯的正妃,哪怕這個世界男妻其實挺常見的……
眨了眨眼,莊冬卿好像知道岑硯要問什麼了。
“那你……”
深吸一口氣,莊冬卿同時道:“不然我先說吧。”
剛來找岑硯的時候,他是不敢這樣冒失的,但是接觸了一段時間,他又覺得,岑硯也沒有那麼可怕。
是有點喜怒不定,他也總是捉摸不透對方的心思,但,岑硯並不愛亂發火。
至少住了這麼些日子,他沒見岑硯打罵過仆傭,也沒有聽聞過此類閒言。
莊冬卿主動道:“你是想問我對他的打算對吧?我想過的。”
“我、我先說吧。”
嘀咕,“也不用麻煩你再試探了。”
雖然沒有擺在明麵上,但莊冬卿還是能感覺到,岑硯落在他身上那無時無刻不在的打量。
話落,岑硯揚了揚眉,莊冬卿故作鎮定拿起杯子,避開對視。
指節敲了敲桌麵,耳邊聲音玩味道,“行,你先說。”
莊冬卿一口水喝下去,順了順氣。
古代看重子嗣傳承,同時身份區彆也細,嫡庶長幼各不相同,換一個名頭,可能待遇就會有一重變化,岑硯是現今大盛僅剩的一個異姓王,他的長子是個什麼概念,莊冬卿知道的。
所以,在與自己沒有半點感情的前提下,岑硯會給這個孩子何種身份,認不認,怎麼認,莊冬卿也都是一一想過的。
“那,我就說了。”
喉頭滾了滾,莊冬卿道:“如果你認他,那他就是你的庶長子,唔,我知道庶子比嫡子年長會有些麻煩,但,既然都有了,這個我也沒法改變,隻能對不起你以後的王妃了。”
最後一句自覺有些過分,說得飛快。
“如果你想栽培他,那就按你的來;如果你不想,我會從小好好教導他,不讓他對爵位有任何妄念的。”
岑硯眼眉微動,視線交錯,抬了抬下巴,示意莊冬卿繼續。
莊冬卿:“如果你不認他,不將他記入族譜,他以後跟著我,也是可以的。”
岑硯訝異。
“不記入族譜就沒有爵位的紛爭,從根子上斷了他的念頭,也挺好的。”
“但不記入族譜,也還是看你承不承認他是你的孩子,畢竟血緣關係就是沒有道理,很難斬斷的,你願意認,那他跟著我,我們商議著看怎麼養大他。”
“你要是不願意認,那更簡單,你就當沒有這個孩子,給我的東西還是照常,我會好好養大他的。”
岑硯:“給你什麼東西?”
“產業。”莊冬卿掰手指道,“我是舉人身份,貴籍,按理可以擁有千戶田地與一定數量的奴仆,一定量的田產和鋪麵交給我,我是能持有的。”
“你當打發我也好,當打發這個孩子也好,現實就是,我需要一定的資產維持生計。”
“田產不用多給,我不太會管理,給我一些你在上京的鋪麵吧,收益能維持莊家那種程度的開銷,日子就算過得不錯了。”
“對了,給我之前,你恐怕還需要撥兩個人,教我和六福看賬管理,授我以漁,不然以後我要是被糊弄了,這些產業也維持不住的。”
岑硯:“……”
想得還挺清。
岑硯捋了捋,“先不說孩子,你在我這兒的想要的,就這些東西?”
莊冬卿點頭,“我得過活吧。”
想了想,又補充,“我也不想讓孩子的生活太差,如果你不認,總不能讓他跟著我吃苦,唔,這些對定西王府也是九牛一毛,你,沒理由不給吧……”
說到最後,話是肯定的,但那語氣卻又帶上了些許疑慮,聽著並不十分篤定。
岑硯:“……”
岑硯捏了捏額角,“先不論那些,你不想留在定西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