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小姐嫁到秦家,她倆弟弟就是秦大公子的小舅子,若是將來有什麼難處,秦家難道還能不幫?”
胡玫微張著嘴巴,受教了。
“你呀,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將來姑姑給你說門好親事,你多見識見識,就知道這裡麵的門道了。”胡媒婆親昵地點了點侄女的腦門。
胡玫有些可憐陳家小姐,又可憐那個秦家大公子,這二人,一個嫁給大自己好幾歲的男人,一個娶了還沒進門就圖給將來小舅子善後的妻子。
世人都說成親好,兩情相悅,朝朝暮暮,可白頭偕老,可就像姑姑說的那樣,哪來的那麼多兩情相悅的親事呢?
胡玫歎口氣,隻願這對新人不是怨侶。
胡媒婆確實把符合條件的陳家小姐推薦給秦家了,按照王麗梅的說法,女方不需要是什麼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身世清白,知禮數就可。
陳家小姐雖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可她爹是個秀才,現如今在縣裡一些人家家中做夫子,身世清白,又算書香世家,正符合王麗梅的要求。
撮合著兩個年輕人借著禮佛的名義遙遙見了一麵。
那日一巧也去了,說是替自家哥哥掌眼的,可身後還跟著一個跟屁蟲。
範富貴被人使喚著,提著食盒,灌了一牛皮袋的水,隨身背的布袋裡還裝著幾個喝水的竹筒。
食盒裡是他從家裡撿鹵好的鹵貨,被三巧嫌棄在寺廟吃葷不好,又去糕點鋪子買的三五樣糕點。
把一巧三巧伺候的,像是伺候什麼老佛爺一樣,他還樂的不行,咧著嘴牙根子都快露出來了。
寺廟外種了許多菊花,來賞菊的人不少,他們前後走著離著兩三步的距離,活像是大小姐帶著仆從,也沒誰會多想。
待在梅林裡遠遠看見大哥,又瞥見梅樹後麵站著的姑娘,一巧脫口而出道:“這麼小的年紀?”
三巧也看了看道:“看著跟四巧似的,個子也不高,像小孩。”
虎頭二十出頭,放古代是沒人要的老男人,多的是十六七歲就成親的。
陳家姑娘這年紀相親很正常。
可一巧三巧她們早就被秦扶清洗腦成功了,十五六年,葵水才來幾年啊,臉上的嬰兒肥還沒褪下,有些女孩子發育晚,怎麼看都還是少女模樣。這樣的年紀嫁人後,過不了一年半載就要為人妻,為人母。
多數都撐不過做母親的那一關。
雖然秦扶清的思想在這個時代才是異類,可誰叫在秦家這個小環境裡,他說得話就是至高無上的真理呢。
久而久之,一巧三巧她們都覺得正常。
“完了,大哥肯定會覺得陳姑娘不合適。”
“娘估計又要失望咯。”
倆姑娘吃著糕點,遠遠看著,沒過多久,陳家姑娘匆匆離去,胡媒婆登場,與虎頭說了兩句,隻見虎頭直搖頭。
就跟一巧三巧說的那樣,虎頭也覺得這個陳家小姐年紀太小了些,比他妹妹還要小,怎麼能與他成親呢。
胡媒婆聽到虎頭的理由,當真是啼笑皆非,人家姑娘不嫌棄他大,他反而嫌棄人家小了。
不過誰叫這是秦家大公子呢,胡媒婆初戰失利,很快就給虎頭找了一個又一個,可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失敗了。
王麗梅氣的直拍大兒子,“你這小子,嫌棄這個嫌棄那個,你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
虎頭也很無奈,“娘,我就是想找個沒那麼小的,她們都太小了,這叫我怎麼成親?”
“小,誰不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我嫁給你爹時,不也是十六七歲?”
虎頭委屈,“爹是爹,我是我,我不喜歡……”
嘿,這小子還講起喜歡不喜歡了。
王麗梅再怎麼氣,有秦扶清護著她大哥,她也沒法子。
縣裡的媒婆還在給虎頭想辦法找合適對象呢。
那邊秦家收到一封來信。
秦木橋同母異父的妹妹,也就是秦扶清僅剩的三姑奶奶,一家人遭了災,想要來投奔秦木橋,來之前,特意托識字的先生寫了一封信,詢問可否前來投親。
當初秦木橋回家鄉給爹娘遷墳,他爹這邊的親戚吃拿卡要,反倒是給他娘遷墳的時候,他娘後生的幾個孩子待他如至今。
才讓他順利把娘的墳給遷到青牛村。
當初說若是他們想來燒紙,儘管來便是,可這三年五載地過去,離得實在太遠,也沒人前來。
如今看到這封信,秦木橋可激動了,“怎麼會遭了災呢?”
他老家在更北方一些的睢縣,了解後才知,今年夏天開始,睢縣久晴無雨,耽誤莊稼生長,到秋裡又鬨起蝗災,田裡莊稼顆粒無收。
三姑奶奶嫁的人家不算殷實,人口眾多,眼看著到了年關,隻怕是囤的糧食不夠全家人吃,怕餓出人命來,三姑奶奶便想起自己同母異父的哥哥來。
想著當初秦木橋許諾她若是遇到困難儘管來尋,三姑奶奶糾結許久,才下定決定在冬至前找人寫信寄了過來。
秦木橋把家裡眾人都叫來,當眾拿出那封信,他自然是想幫助妹妹,可總要過問家裡人。
妻子鄭氏問道:“今年家裡收的新糧多,又不用繳稅,再來十口人也吃不完,他們想來來了就是,可安排他們住在哪呢?”
秦家雖然新蓋了房子,可家裡人多啊,三代同堂,孫輩的都大了,哪個都想獨占一間屋,再加上有幾個讀書人,總圖個清淨。
這要是一口氣來十幾口人,也不方便。
“老大,老二,你們都說說。”秦木橋又問向倆兒子。
秦春富看看弟弟,秦冬財摸摸鼻子,看向秦扶清。
這家裡真正說話管用的,還是秦扶清啊。
秦扶清想了想,他也不知道睢縣災害有多嚴重,不過他對三姑奶奶的印象還挺好。這麼幾年過去了,要是三姑奶奶真是圖利的人,早就來尋親沾關係了。
可她現在才想著來,來之前還特意寫信詢問,估計是真的遇到了麻煩事。
就算不是爺爺的親妹妹,是什麼遠房親戚,秦扶清也沒法在有能力提供幫助的情況下放任有人餓死。
於是便道:“現在離冬季還有段時間,再起幾間屋子也不算什麼難事,村裡人手多。”
秦木橋高興極了,“這個好,這個好!”
秦扶清都這樣說了,秦家其他人也沒意見。
秦扶清研墨提筆寫信,讓秦行送到縣裡鏢局,找些鏢師同去睢縣,秦行也去,把三姑奶奶一家接過來,另外再打探打探睢縣災荒的情況。
睢縣距離安溪縣有一兩百裡路,若是睢縣災荒實在嚴重,說不定災民會擴散到本縣,到時候事態會變得不可預料。
翌日秦行就領命而去。
他前腳走,後腳秦扶清就找夠人起新房,新房離秦家不遠,原本的兩進兩出的院子加兩棟建築就成了三進三出的院子,將來做待客用也行。
這些日子,秦家事情可真不少,家裡人都忙的前腳不沾後腳。
收回來的糧食要入糧倉,家裡的佃戶辛勞一年,秦扶清成了舉人,家裡幾百畝地都不用繳稅,收回六成糧食,剩下的都是佃戶的。
如此大方,讓佃戶們歡喜的就像是過年一樣,到明年,估計有更多人想佃秦家的田。
佃戶多是附近百姓,秦家要起新房,他們免費都願意來幫工,秦扶清肯定不會克扣這些錢,他掙錢容易,這些年掙錢難,沒必要從百姓身上掙錢。
除此之外,廟會,縣裡的青樓改造,各種各樣的筵席邀請……
秦扶清忙狠了,慢慢就把前不久的少年心事隱藏在心底。
五日之後,秦行帶著三姑奶奶一家回來了。
三姑奶奶一家足足有十四口人,四代同堂。
三姑奶奶的夫君早已病死,她膝下有兩個兒子,兒子又有媳婦子女,還有一個妙齡姑娘,說是三姑爺爺的表房侄女,遭難前來投奔王家,誰知道王家也自顧不暇。
秦木橋願意幫助同父異母的妹妹,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他們還帶了個與秦家三杆子打不著的親戚來,三姑奶奶對此很不好意思。
兄妹二人頭發花白,一見麵,三姑奶奶就哭了起來,剩下的小輩皆是垂淚。
他們身上衣服沒什麼補丁,就是長久奔波看起來有些臟,孩子們也不算太瘦。
秦扶清有些不適應這樣的場景,可還是待在爺爺旁邊,聽三姑奶奶講睢縣的事情。
睢縣的旱災其實不是從夏季開始的,從上半年五六月份就顯露兆頭,那時候河裡井裡還有水,他們挑水抗旱,才沒讓上半年損失太嚴重。
誰知道下半年旱災加重,人都快沒水喝了,再加上秋季鬨起蝗災,朝廷賑災沒下來,反要收糧稅,眼看著家裡糧食漸漸變少,三姑奶奶吃過饑荒的苦,怕家裡子孫遭難,這才想著投奔秦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