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在諸多繁瑣細碎的小事裡逐步推進著。時光流轉,到了第二天,那所謂的“戲班子”前來了,實際上不過是一支喇叭匠隊伍。
如此一來,整個葬禮的氛圍有了明顯的轉變,不再像先前那般充斥著各種嘈雜的人聲、“叮叮咣咣”的二起腳炮聲以及連綿不絕的哭泣聲,轉而變成了一場具有鄉村特色、由喇叭匠主導的中端葬禮。
隨著喇叭匠的到來,杜國平原本承擔的迎賓工作便被他們取而代之。這些喇叭匠們穩穩地守在杜小平家的大門之外,每當有賓客手著拎燒紙前來吊孝,喇叭匠們便即刻吹奏起哀傷的樂曲。
在屋內守靈的杜佳怡和杜佳晨姐妹倆,一聽到那悲戚的樂聲,心裡自然明白是有客人前來吊唁了,於是便放開嗓子放聲大哭起來。
等到賓客將她們攙扶起身,姐妹倆才漸漸止住悲聲,喝口水潤潤喉嚨,而後默默地時不時拿起一張黃紙,放入牢盆之中慢慢燃燒著,那嫋嫋升起的輕煙仿佛也帶著對逝者的思念緩緩飄散。
第二天傍晚時分,棺材已然打造完工,也許由於使用了上乘的壽材,棺蓋居然是一塊二十公分厚的獨板,嶄新的棺木被大紅的油漆塗抹得嚴嚴實實,色澤鮮豔而凝重。
有一位心靈手巧的木匠,還特意在棺材上精心繪製了一些色彩斑斕的牡丹吉祥圖案,在那棺材大頭蓋的正前方,端正地寫上了“駕鶴西遊”四個大字,寄寓著對逝者在另一個世界富足生活的期望,同時也飽含著對家族繁榮昌盛的美好憧憬。
第三天,迎來了出殯的日子。天剛蒙蒙亮,巨石村那些在外打工的年輕小夥子們便紛紛匆忙地趕回到了村子裡,當然也有一些提前就已經歸來的。他們身強力壯,將成為埋葬死者的主力軍,承擔起這最後一程的重要職責。
杜小平的工友們,也就是普泰軌道安裝工隊的工人們,也都不辭辛勞地趕來幫忙,一時間,整個巨石村熱鬨非凡,人群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景象宛如集市一般。
在這忙碌而又凝重的氛圍裡,也有一些喜愛聽戲的老年人,他們或拿著小板凳,或乾脆就蹲在牆角邊上,靜靜地聆聽著喇叭匠們的演唱。
此時,喇叭匠們正在演唱著經典的梆子戲《李天保吊孝》。那些喇叭匠們看到有這麼多老人前來捧場,興致愈發高漲起來。其中有幾個負責唱戲的,更是來了精神,甚至拿起油彩在臉上仔細地塗抹起來,雖然沒有身著正式的戲服,但他們依然全情投入,接著又為觀眾加演了一場《竇娥冤》。
儘管這些民間戲劇演員的演唱水平或許並非十分高超,難以吸引年輕人的喜愛,然而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們卻聽得如癡如醉,津津有味。有的老人還忍不住對這些戲詞細細地評頭論足,也有的人隨著那高亢激昂的曲調,微微晃動著身軀,輕輕地哼著,沉浸在這獨特的葬禮戲曲氛圍之中。
上午十點半,陽光灑在巨石村的每一個角落,韓忠良精心操辦負責的八大碗佳肴已然準備就緒。韓雙成健步如飛地來到巨石村村委會,一把抓起大喇叭,那洪亮的聲音瞬間傳遍了整個村莊:“攛掇的吃飯了,攛掇的吃飯了!”
這一聲呼喊就像是衝鋒號一般,那些忙碌在葬禮各個崗位上的人們,不管是負責扯孝布的、端盤子的、打雜的,還是辛苦做木匠活兒的,都停下手中的活計,紛紛朝著歸園田居農家樂快步走去。他們的臉上帶著疲憊,但也有著完成階段性任務後的放鬆。一進院子,每人迅速端起一碗熱氣騰騰的大鍋菜,也顧不上什麼形象,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或許是忙碌了太久,又或許是大鍋菜的味道實在誘人,不過短短十分鐘,他們就風卷殘雲般結束了這頓“巳時飯”。
很快,大喇叭再次響起,依舊是韓雙成那中氣十足的聲音:“鄉親們,奔喪的挈們開席了!”刹那間,那些前來幫忙的朋友以及過來吊唁的人們,如同潮水一般湧進了歸園田居農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