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黑瞎子準備鬆手,柳吟秋這次反而緊緊摟著他。
“不怕了?”黑瞎子問。
柳吟秋道:“你是老齊,你不會害我。”她突然像是放下了一切,安然赴死,又像是對眼前的東西產生了信任,但無論哪一種,都比她之前屢次徘徊在崩潰邊緣的感覺好多了。
如果自己早已深陷幻覺中而難以脫身,那麼,柳吟秋希望能體驗極端的幸福。
“你很清楚,我根本不是他。”黑瞎子道。
“可你現在用的是他的臉,我就當你是平替,反正,你也沒害過我。”柳吟秋的強詞奪理,倒是沒有激起對方的反感,“那口棺材,還挺好看的,我喜歡蓋子上的雕花。”她的視線落在不遠的木棺上,柳吟秋還抱著他,那副身體,比黑瞎子硬得多,涼得多,“我死之前要睡進去,以後如果有人盜墓,打開棺材會看到一具現代女屍,那個人的表情肯定很搞笑。”
黑瞎子笑了笑:“你沒有那樣的機會。”
柳吟秋鬆開他的懷抱,故意耍起脾氣:“我都要死了,想找個好看的棺材為什麼不行。”
“你不會死。”黑瞎子把柳吟秋拽到棺槨附近,指著地上堆得到處都是的珠寶,“去拿你想要的東西,你能在這裡的時間不多。”
柳吟秋不知道他口中的,“時間不多”意味著什麼,也懶得去琢磨,自己一天到晚就是想太多才睡不好覺的。現在這種情況,她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個妖孽到底要乾什麼。
更何況,她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柳吟秋到處走走看看,像逛超市一樣這裡摸一下,那裡碰一下,時不時有蟲子竄出來嚇她一跳。柳吟秋還是貪財的,但現在的心情顯然乾不出斂財的舉動,她寧願家裡窮得揭不開鍋,隻要黑瞎子好好的就行。
最終,柳吟秋還是在那口有著自己喜歡雕花的木棺前停下,蓋子半虛半掩,柳吟秋認不出是哪個朝代,但對上麵盤繞的紋樣很著迷。
柳吟秋曾經崇尚死亡美學,儘管並不熱愛死亡,那是她15、6歲,中二病巔峰時期,看動漫落下的毛病。
有段時間,她特彆喜歡那種黑暗和凋零交織下的破碎,在她眼裡有一種獨特的殘酷美感,後來這種心情也隱射到了自己的雕塑作品中,還因此拿過獎。
現在她不中二了,但對於審美的喜好,並沒有太大改變。
柳吟秋還是鐘愛深沉的顏色。
所以,麵對一口精美絕倫的棺槨,她並不會馬上聯想鬼怪從裡麵鑽出來,那些人說什麼來著,粽子?
柳吟秋不理解為什麼他們要把乾屍跟端午節掛鉤。
黑瞎子笑了:“你拿不走。”
棺材突然立了起來,棺蓋完全打開,柳吟秋看到裡麵躺著一個皮膚白皙的女人,描眉畫眼,朱唇紅妝,頭上吊著華貴的發飾,衣服相當繁瑣,一看就是有錢人家出身。
她是誰,活的死的?
以為身邊的黑瞎子會
給自己介紹一下,比如說,這是他喜歡的女人,他們有過蕩氣回腸的過去,這種狗血劇情什麼的,結果隻是給柳吟秋展示了一下,仿佛這女子是他的手辦周邊,就又把蓋子合上了。
黑瞎子走上前,從外側的暗槽拿出一個木製錦盒:“選這個吧,你肯定喜歡。()”說罷,他將盒子打開。
裡麵是一對玉鐲,乳白色的底,有幾絲紅色的墨染。
你到底……㊣()_[(()”柳吟秋深吸一口氣,曾經黑瞎子,便將他母親的鐲子送給自己當做訂親的信物,“你是他嗎?你是他吧,如果你不是,怎麼會送我手鐲?”
黑瞎子笑笑:“叫你不要對我提問。”
“你太像了。”柳吟秋沮喪地接過盒子,看著裡麵的兩枚白玉鐲,“你真的跟老齊太像了。”
“我知道。”黑瞎子說。
他的眼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柳吟秋,他不是黑瞎子,但他的一舉一動,以及對小姑娘照顧和嗬護的行為,都跟黑瞎子一模一樣。
“戴上試試。”他說。
白玉鐲的尺寸很小,柳吟秋不用拿出來就知道自己戴不進去,那像是小孩子的尺寸,也許就是那棺槨裡女子的所有物,那女子體型嬌小,目測隻有14,5歲。
“你笑什麼?”黑瞎子問。
真正的黑瞎子送她的鐲子太大,眼前這位,給的又太小,柳吟秋的鼻子情不自禁發酸:“我隻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好玩兒的事。”
話音剛落,兩枚玉鐲就已經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尺寸剛剛好,既不會勒著骨頭,也不會晃來晃去,但想要不破開就摘下來,顯然是做不到了。
“好看。”黑瞎子說,“彆取,一直戴著。”
“我平時要做事,戴玉的不方便,會弄壞。”柳吟秋對他抗議。
黑瞎子曲起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弄壞就吃了你。”
柳吟秋也大著膽子勾住他的下巴:“說這麼多回了,你倒是真吃啊。”
沒多久,她的麵前堆了很多東西,就算柳吟秋不認識古董,也知道這些東西價值不菲。
黑瞎子說過,有經驗的盜墓賊需要有眼光,識貨才能不枉下一次地的凶險,特彆是當找到一大堆寶貝,卻無法全部搬走時,眼光就顯得格外重要。
拿最值錢,最小的物件,是他們這行心照不宣的規矩。
大的不好搬運,離開墓葬的過程中也很容易磨損,無論多值錢的古董,一旦保存不善,收藏價值就會大打折扣。還有就是,乾他們這行不能貪心,必須經受得住寶貝的誘惑,否則這也想拿,那也想要,就回不了頭,出不了墓坑了
顯然這個黑瞎子不在乎,他將大的小的,輕的重的,好拿和不好拿的古董扒了一大堆出來,全都要送給柳吟秋。
就在剛才,黑瞎子已經在她的耳朵,脖子,頭發上掛了不少東西,柳吟秋現在跟剛才棺槨裡女屍的華麗程度有得一比了。
之後,他們就在這個充滿金錢味道的空間乾坐著,黑瞎子又開始抽煙
() ,他沒有再和柳吟秋聊天,也沒有來調情或者戲弄。說實話,柳吟秋還挺失望的,她一個人在這裡,有時候是把對方當成喜歡的人在看的,更何況,他好像待自己也還可以。
柳吟秋對著黑瞎子的側臉擠眉弄眼,然而黑瞎子沒鳥她,在這個真假難辨的空間,柳吟秋的精神時而清醒,時而恍惚。
他明明答應放自己走,可遲遲沒有履行承諾的動作,那是個難纏的甲方,柳吟秋這個弱弱乙方也不敢直接催。
她再次偏頭去看木棺,吳邪警告過柳吟秋,遇到棺槨要離得越遠越好,現在卻坐在它的附近。
“小東西。”黑瞎子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乾什麼呢?”
柳吟秋已經習慣他的突然出現了。
“什麼也沒乾。”柳吟秋如實道。
黑瞎子坐下來,把頭靠在她肩上,突如其來的親密讓她神經緊繃。
“彆怕。”黑瞎子說,“有點困,讓我靠會兒。”
“你……”
“彆提問。”
“你是妖怪還要困嗎?”她還是提問了。
“你都沒見過我的樣子,我怎麼就成妖怪了。”黑瞎子的聲音很悠閒,他用胳膊一勾,便將柳吟秋攬進了他的懷裡,“睡吧,你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了了,等你睡醒,就送你出去。”
柳吟秋皺起眉頭,無法理解抱著自己的這個東西,為什麼非要跟黑瞎子那麼像,但同時她又感激對方變成了黑瞎子的模樣。
“喂,老齊,我是不是快死了。”這不是一個問句,既然他不要她提問,這句話的尾音不上揚,就不算問題了。
“傻丫頭。”黑瞎子緊了緊胳膊,他的聲音陡然低沉了下來,這句話,他是用氣聲說的,“又胡思亂想。”
“哎。”柳吟秋聳了一下肩膀,黑瞎子的腦袋也跟著動了一下,“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什麼地方?”
如果死前能和黑瞎子共度最後的時光,這輩子也算無憾了。
父母那邊,柳吟秋寫了一封遺書,通過快遞的方式寄給了梁灣,她出發前給梁灣說,兩個月之後,自己要是沒聯係她,就把遺書轉交給她的父母。
柳吟秋給了自己很長的時間,還是存了些僥幸心理,萬一沒死,遺書先到爸媽手上了,那也太驚悚了。
“不記得了。”黑瞎子嘟嘟囔囔地回應。
“王府井的肯德基。”柳吟秋道,“那天下午,雨特彆大,你硬要送我回家。”
“不誠實。”黑瞎子輕輕掐了她的腿,“是你非要坐我的滴滴。”
“你個騙子,剛還說不記得。”柳吟秋佯怒,“是你非要送我回家的。”
黑瞎子坐了起來,把臉湊近:“你當時穿那麼短的裙子,我不送你回家怕你被色狼惦記,還不感謝我?”
“你就是最大的那匹狼……”她話還沒說話,嘴唇上就落下了黑瞎子霸道的親吻。
柳吟秋不再把他當成彆的人,而就是黑瞎子,所以沒有任何顧忌地與
他擁吻在了一起。
衣服鬆了,頭發也鬆了,金銀首飾挨個散落,柳吟秋沉浸在與黑瞎子的纏綿之中,她下意識偏頭,赫然看到牆上印著一個絕不是人類的影子。
那影子相當高大,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很長,不知是蛇還是蟲,還有密集的手臂在搖晃,如同千手觀音一般。
不等柳吟秋細看,她眼睛便被黑瞎子蒙住了。
“彆東張西望。”黑瞎子親了親她的臉,“不是說了嗎,讓你睡覺。”
柳吟秋的思緒變得非常淩亂,腦子裡突然湧現出與黑瞎子過往的畫麵。
兩年前的某個傍晚,她陪著王胖子的女兒,等父母來接人。
孩子14歲,叛逆期的年紀,王胖子和他的妻子不知道什麼原因總是鬨矛盾,經常當著孩子的麵吵架。
孩子一時想不開,便學著離家出走。
王胖子的女兒對柳吟秋這個課外輔導班的美術老師非常信任,離家出走的目的地也不過就是在培訓機構這邊,陪著柳吟秋上了一天的班。本來小姑娘想著把孩子送回家得了,突然下起雷陣雨,於是趕緊聯係王胖子,讓他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