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一聽爸爸要來,怕挨揍,竟然謊稱自己要主動回家。
柳吟秋想著,這孩子願意自己回家那就太好了,她隻是在培訓機構教美術的,又不是班主任。
孩子離開後,柳吟秋馬上給她父親聯係,說已經在回家的路上,讓他們多留意。
然而,那孩子根本沒回家,居然跑去王府井的電玩城抓娃娃了。
那時的柳吟秋,隻知道這孩子經濟條件很好,每個月零花錢上萬,他們師生關係不錯,所以柳吟秋第一時間接到王胖子說孩子沒回來的電話時,就猜到那不省心的兔崽子去了哪裡。
柳吟秋隻好冒著大雨,在一台娃娃機前逮到了那孩子,看起來是個老江湖,收獲頗豐,地上堆了起碼有10個娃娃。她看到柳吟秋嚇一跳,還好沒跑,不然隻能報警了。
柳吟秋再次聯係孩子的父親,讓胖子到王府井的肯德基來,自己會陪著孩子把晚飯吃了,直到順利將女兒接走。
和王胖子一同前來的,除了孩子的母親,還有一個,是柳吟秋隻看了一眼,便想畫下來的男孩子。
他一身黑,戴著墨鏡,臉型和身材都很棒,那就是黑瞎子,他那個時候,紮個小辮在腦袋後麵,一開始,柳吟秋以為黑瞎子也搞藝術,是附近哪所音樂學院的大學生。
那是柳吟秋第一次見到黑瞎子,令她印象深刻,很少有男生會給她留下這麼深刻的印象,但黑瞎子做到了,可能是因為他戴墨鏡的原因。
柳吟秋把孩子交給王胖子,就打算自己坐車回家,但黑瞎子主動提出要送她,柳吟秋跟他客氣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順路的,反正都要經過你的小區,你不坐我也得往那兒開。”黑瞎子這麼對她說。
後來柳吟秋才知道根本不順路,完全是兩個方向,可當時黑瞎子為什麼想送她,事後談及,就連
當事人也不明白,隻是覺得,小姑娘是王胖子的恩人,總不能讓小恩人冒雨回家。
那也太不紳士了。
又或許,黑瞎子對柳吟秋,也同樣印象深刻。
抵達小區的時候,雨更大了,北京很少下那麼大的雨,路上行人四處逃竄。
“秋秋老師,給你傘。”黑瞎子遞給柳吟秋一把黑傘,他笑了笑,“下次還給我。”
說實話,柳吟秋有點受寵若驚,他之前的存在感很低,一路上,柳吟秋一直跟王胖子夫妻探討孩子教育問題,根本沒有關注他。現在突然開口,注意力馬上就被黑瞎子拉過去了。
“這是我名片。”黑瞎子突然附贈一張深灰色的卡片,“你以後要是用車,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就跑附近這條線。”
柳吟秋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這個戴墨鏡的帥哥,是個滴滴司機,車是他的,算是用自己的車跑業務的那種野司機。
回去當天,微信好友就多了黑瞎子,他的頭像是顆戴著墨鏡的青椒。
命運的齒輪轉動起來,柳吟秋從來沒想過,這一天,她會與這顆“青椒”有如此深的羈絆。
那天之後,她和黑瞎子並沒有再見麵,傘是拿給王胖子,讓他代還的。
可能當時誰也沒想過讓黑瞎子脫單,而王胖子覺得,不能讓柳吟秋這麼純良的妹子被他給糟蹋了,總之,王胖子完全沒有給柳吟秋和黑瞎子製造見麵的機會。
整整兩個月,柳吟秋和這個青椒頭像都沒有任何互動,她也沒用過黑瞎子的車。黑瞎子偶爾給她的朋友圈點讚,但柳吟秋完全沒把這個男人放在心上,畢竟隻是一個開滴滴的司機。
再次和黑瞎子建立聯係的契機,是那個叫解雨臣的人。
北京有個梨園,是非常出名看戲聽相聲的地方,普通人肯定不了解,但知名度在戲圈非常之高。柳吟秋才來北京的時候,完全沒想到現在會有這麼多年輕人去聽戲,她一直以為這屬於老年活動。
柳吟秋沒有聽戲的愛好,但她當時正好接了個油畫的單子,是跟戲曲有關的,恰好看到朋友圈有人在代收梨園的戲票,主演叫解語花。
於是,柳吟秋為了創作出更貼合顧客需要的作品,買了那場票。
她到了現場才從路人口中得知,解語花是個戲曲界的大佬,年輕粉絲特彆多,隻要他的戲,幾乎場場爆滿,還有黃牛賣高價。
宣傳冊上有解語花的旦角照片,看簡介才知道,對方竟然是個男生。
但真正令柳吟秋意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在梨園門口遇到了黑瞎子,他還是一身黑,但穿得比開滴滴的時候正式一些,更帥了。
“喲,這不秋秋老師嗎,你也好這口?”黑瞎子笑著跟她打招呼。
說真的,柳吟秋當時非常驚訝,她承認有點先入為主,覺得開滴滴的不會附庸風雅。
“不算是吧,我是來收集素材的。”柳吟秋很誠實的告訴對方自己此行的目的,“想畫一幅關於戲曲的作品,聽說這場戲很火,就
來湊湊熱鬨。”
“敬業,挺好。”黑瞎子說。
柳吟秋和黑瞎子是一起派對檢票進去的,事後她才知道,黑瞎子根本不用買票,也不必排隊,他本來是要從員工專用通道獨自入場,卻在人群中發現了柳吟秋,便製造了這場偶遇。
和他在一起,柳吟秋沒怎麼說話,這種半熟不熟的碰麵真的有點尬,小姑娘猜他也是這麼想的,於是他們都十分默契的沒出聲。
進了場,柳吟秋才對黑瞎子說:“我買的後排的票,你好像是在前麵?那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
見他還在往前麵走,柳吟秋知道黑瞎子是真的喜歡聽戲,隻有熱愛的人,才會花錢買靠前的。
“想坐前麵嗎?”黑瞎子突然問。
“想啊。”柳吟秋倒是沒猶豫,“但是好貴,就沒買。”事實上,她也搶不到。
“跟我來,帶你坐前麵。”黑瞎子一招手,帶著柳吟秋直奔二樓包間,那裡是視野最好的位置,“我的座位在那兒,就我一個人,無聊得很,雅座可以帶朋友,你不用額外花錢。”
柳吟秋半信半疑地跟著他上了二樓,一路上服務員對黑瞎子很客氣,小姑娘也跟著沾了光。
桌上擺了不少吃的喝的,茶水飲料瓜果全是梨園特彆的限定,擺盤很是講究。
“你喝不喝酒?”黑瞎子問。
“我不會喝酒,茶就行了。”柳吟秋道,“謝謝你啊,很貴吧這個位置,我跟你平坦。”
“回頭再說,好好看戲。”黑瞎子自顧自地喝茶,滿不在乎,既沒拒絕,也沒答應。
柳吟秋很欣賞有愛好的人,打牌賭博抽煙喝酒不行,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帶有積極健康的那種愛好,健身也算。
黑瞎子此時此刻的形象,就不再是滴滴司機,而是一個富有生活情趣的人。
柳吟秋不懂戲曲,來之前甚至都搞不清楚京劇和花鼓戲有什麼區彆,感覺都差不多,但為了能聽懂,她事先搜索了一下今天這出戲講的大概內容。(解雨臣學的是花鼓戲,是湖南本地的傳統戲曲。)
一旦了解基本情況,至少能看明白舞台上的角色想表達的意思。
開場大概15分鐘後,柳吟秋就拿出素描本開始畫舞台上的角色了,很快就畫了好幾副速寫。
位置實在太好了,比她買的座位不知道提升了幾個檔次,雅座頭頂有柔和的光線,柳吟秋就著燈光現場作畫,完成得非常順利。
“畫的不錯啊。”黑瞎子的聲音很輕,落在柳吟秋耳邊,極有穿透力。
他什麼時候坐到自己旁邊的,柳吟秋沒有注意。
“打擾你嗎?”柳吟秋幾乎用氣聲在問。
“不打擾,安心畫吧。”黑瞎子帶著笑意說。
之後,黑瞎子沒再找她說話了,這個人欣賞表演的模樣格外專注,就這點,柳吟秋對他有了些許朦朧的好感,手裡的畫筆落下的人物,竟不知不覺變成了黑瞎子的臉。
不久,柳吟秋在本子上寫道
:
【你下午有時間嗎?】
等黑瞎子回頭添茶的時候,柳吟秋看準時機將紙推過去。
黑瞎子看了看小姑娘,似乎覺得很有意思,拿筆回道:
【待會兒有活兒。】
她被拒絕了,說實話,略受傷,柳吟秋抱歉地對他笑了笑。
黑瞎子又在空白的地方補充道:
【下午5點能結束,你之後有空嗎?】
柳吟秋對他點點頭。
於是黑瞎子又寫。
【5點半我來接你。】
柳吟秋不知道他們的第一次約會究竟是自己主動的,還是黑瞎子主動的,她當時隻是想請對方吃飯,感謝黑瞎子給她這個好位置。可那天晚上的飯錢,卻是黑瞎子付的,她一開始不知道,黑瞎子借口上廁所就把賬結了,並對柳吟秋說下次再讓她請。
套路很深。
黑瞎子也沒有收柳吟秋給他平坦的雅座費用,卻要了一幅現場畫他的速寫帶走了。
從那天開始,他們幾乎每隔半個月或者一個都會見一麵,一開始,柳吟秋就知道黑瞎子眼睛不好。隨著見麵次數的增多,柳吟秋對他的好感卻日益增強,她起初也掙紮過,覺得自己怎麼就看上了個開滴滴的司機。
但黑瞎子對柳吟秋的感覺,是她前所未有的,於是,柳吟秋不再糾結對方的職業,大著膽子嘗試和黑瞎子好好相處。
柳吟秋偶爾會給他做夜宵,黑瞎子也會送她有趣的玩意兒。
那時候他們沒有確定關係,但柳吟秋知道,兩人彼此都有那個想法。
後來黑瞎子回憶說,他覺得,被人惦記的感覺,給他帶來了一種沒有體驗過的愉悅。
這樣的愉悅,促使他總想和柳吟秋見麵。
可由於當時兩個人的顧慮都很多,他們始終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就這麼一直曖昧了三個月,隻是見麵從半個月一次,變成了一周至少兩次。
比起黑瞎子眼睛,柳吟秋開始在意他抽煙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