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沁園,卻是一片歡騰,崔媽媽忙著給崔氏的靈位上了一炷香,又歡喜地看著如箏:
“太好了,小姐,如今夫人的嫁妝重回您手上,奴婢們再也不用擔心夫人……”後麵的話,她隱去未說,如箏卻懂了,笑著點點頭:
“其實我也是防患於未然,總鑰匙在祖母手裡,我量她也不敢太造次。”
崔氏點點頭到:“是這個理,若是一直由老太君管著,倒也無妨,隻怕老太君年事已高……”說著她又輕輕自打了個嘴巴:“呸呸,看我說的,老太君慈和如同菩薩,自然是長命百歲的!”
如箏笑著拉住她手:“奶娘不必如此,我都知道,你是歡喜過頭了。”
旁邊夏魚也陪著笑:“是啊,小姐,您說咱們要不要趁熱打鐵,和夫人把賬算一算?”說著,她露出一個鄙夷的神色:“奴婢想著,夫人庫房裡的不少好東西,恐怕都讓靜園那位給……”她壓低了聲音:“小姐,光奴婢看到的,就有好幾次呢,虞媽媽帶人,偷偷打開庫房……”
聽到此處,如箏卻皺起眉頭,輕輕按在她嘴上,搖搖頭:“此話不可再提起,庫房也不可盤點。”她看了看旁邊的浣紗,使了個眼色,浣紗會意走到屋外守著。
如箏又到:“如今我們大獲全勝,靜園那位卻被逼到了翻臉的邊緣,若是此時咱們不鬆一鬆,以她的性子,必然是要整治咱們的,到時候反倒不美,反正現在庫房也到手,到時候咱們把鎖頭裡外一換,著人看好了,不再讓她占便宜就是了!”說完,她又轉向崔媽媽:“奶娘,此事您和浣紗要仔細叮囑所有的丫鬟婆子,切不可露出得意之色,更不可多說少道,尤其是不能提起曾看虞媽媽出入小庫房之事,您可省得?”
崔媽媽仔細應了,看著如箏笑到:“小姐如今,愈發像夫人了,事事未雨綢繆,再沒人能害小姐了。”
如箏聽她拿自己和母親相比,也感到了幾絲驕傲,卻又馬上壓下:“那卻未必……其實她若來打壓我,我到放心了,隻怕她按兵不動,卻是最可怖的……”
天色漸晚,薛林氏拉了薛瑜道彆離去,如嫿頹喪的坐在桌邊,眼眶紅紅的看著薛氏。
薛氏掃了她一眼,歎道:“看看你成什麼樣子,自己想要就努力去爭啊,難道以我教你的那些,還攏不來個毛頭小子的心麼?”
如嫿眼眶更紅了,淚水搖搖欲墜:“我想用也得有機會啊,眼見林如箏就及笄了,我和子澈哥哥統共也沒見過幾麵,他肯定要讓林如箏給搶去了……您又說丟開不管……”
薛氏看她又哭的花容失色,心裡也是一陣心疼:“好了,彆哭了!”
她抬頭,看看外院的方向:“我說暫時不動她,並不是真的不動,而是要從根本上打垮她,讓她無暇自顧,你也就無後顧之憂了。”
聽了她的話,如嫿猛抬頭問到:“如何才能打到她的根本?”
薛氏笑了一下,唇角隱在花窗的陰影裡,顯得有些扭曲:“那要看,她最在乎的是什麼,最寶貝的,是誰了……”
當晚,老太君留了宋氏母女在慈園住下,如箏則安排著丫頭們提前將宋氏的行李收拾好,以便轉天一早動身,待都忙完已近亥時,如箏沐浴完畢,穿了紗質的中衣坐在床上,任值夜的浣紗慢慢為自己拆散頭發。
如箏打了個哈欠,笑到:“大伯父一家來了,還真是熱鬨呢,可惜這就要走了。”
浣紗也笑了:“是啊,大夫人回來一趟,我看整個院子都似添了三分生氣,連老太君都整天笑嗬嗬地呢。”
如箏點了點頭,又思索了一下問到:“這幾日,我特地帶你在大伯母跟前伺候,你可看出什麼沒有?”
浣紗替她把頭發鬆鬆攏好,笑到:“奴婢明白小姐是要奴婢多看多想,便在意了一下,似乎夫人對大夫人很是忌憚,而老太君卻對大房特彆的親厚……”
如箏點點頭,靠坐在床頭:“正是如此,可我讓她們打聽了許久,都不知個中緣由,又不能直接問大伯母……”
浣紗笑著將檀木梳子放好,關上妝盒,又回到如箏身邊:“奴婢知道您一直打聽此事,私下想著既然涉及到老太君的好惡,那老太君身邊的兩位老嬤嬤或許知道,便想辦法套了韓嬤嬤的話兒……”
如箏喜得一下坐起來:“浣紗,你可真是我的好丫頭!”說完拉著她的手坐在自己身邊:“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浣紗看她高興的樣子,也甜甜的笑了:“小姐,奴婢可不敢當,奴婢想著,大概也是韓嬤嬤覺得應該讓您知道,才告訴奴婢的,此事說來話長,奴婢服侍您睡了,再慢慢告訴您可好?”
如箏點點頭,興致勃勃地躺下,浣紗也拿了薄被鋪好,坐在如箏床邊腳踏上,開口說道:
“奴婢那日試探著歎了句老太君對大夫人真好,韓嬤嬤便笑著說:‘若是你早生十年,親眼看到當年大夫人和二夫人在老太君膝下承歡儘孝的樣子,那才叫和樂融融呢。’”浣紗頓了頓,說道:“後來韓嬤嬤便告訴奴婢,老太君對大房親厚,是從大老爺小時候便開始的,當年老太君初嫁入侯府,三年無所出,無奈便把自己身邊貼身的大丫環張氏開了臉,做了通房,不久張氏有孕,又抬了妾室,張氏姨奶奶對老太君忠心耿耿,十月懷胎生下了大老爺,二話不說便將大老爺交給老太君撫養,自己也依舊住在老太君院子裡服侍,說來也怪,老太君撫養了大老爺不到半年,自己便有了喜,十個月後又為老侯爺添了一個嫡子,便是現在的侯爺,老侯爺和老太君很高興,認為是大老爺帶來的福氣,故而一直很看重大老爺,所有吃穿用度都和侯爺一致,大老爺也爭氣,比侯爺還要早一年參加科舉,一舉便中了二甲第五名。”說到這兒浣紗在腳踏上挪動了一下,如箏若有所思的嗯了一聲,問到:“那大伯母呢?”
浣紗笑到:“小姐彆忙,奴婢這就要說到大夫人了。”她買了個關子笑到:“說起來,大夫人還是大老爺自己向老侯爺求來的呢……”
聽到此處,如箏的眼睛更亮了:“哦?怎麼說?”
浣紗笑了一下,接著說道:“韓嬤嬤告訴奴婢,當年大老爺一心苦讀,不願早早成親,中進士之後,年齡就稍微大些了,還耽誤著侯爺的親事,老侯爺雖然著急,卻一時也沒有合適人選,又不想隨便湊合,便耽擱了,沒想到有一天,大老爺自己跑到老侯爺和老太君跟前跪了,說要求娶當時的禦史大夫宋大人家的嫡長女宋憫,老侯爺當時嚇了一跳,那宋大人雖然官位不高,隻是三品,卻是當時的言官清流領袖,家風一直嚴謹,大老爺再好,卻也擔了個庶子的名頭,可看自家長子好容易動了心,便也不問三七二十一,硬著頭皮前去提親,那宋大人也未一口回絕,隻是提出要見大老爺,老侯爺便二次帶了大老爺前去拜訪,沒想到宋大人和大老爺一番長談,當即拍板定下了親事……”
如箏驚得又坐了起來:“卻是為何?!”
浣紗笑到:“奴婢也奇怪呢,問到韓嬤嬤時,她老人家隻說連老太君也不知道,隻是歡天喜地的給大老爺操辦了婚事,為了遷就宋大人的門第,還破例給張姨奶奶升了貴妾,隻是韓嬤嬤說,當時老太君問老侯爺時,正是自己在房裡伺候,她記得老侯爺說他也聽不懂自家兒子和老丈人打的什麼機鋒,隻記得宋大人最後說了一句‘此子乃貴府芝蘭玉樹是也’就這句,還是老侯爺使勁兒記才記住的呢!”
聽了她的話,如箏總算明白了長房一家得自家祖母青眼的原因,也更加了解了自己這位大伯父,不禁對自己親近大房的決定感到慶幸,躺倒笑到:“真是天賜良緣啊~”
浣紗伸手給她掖好被子:“是啊,而且大老爺為人端方,一心撲在公務上麵,這麼多年就隻有大夫人一人,老太君出身淩家,不愛那些妻妾相鬥之事,自然更喜歡長房一家的家風,奴婢琢磨著,恐怕是因為老太君的寵愛,加上大夫人本身為人端肅,才讓靜園那位夫人十分忌憚的吧……”
如箏思索著點點頭,浣紗看她有點困了,便起身熄了燭火,躺倒腳踏上:“小姐,大夫人看著就是真心愛憐您的,隻可惜離得太遠了……”
如箏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在浣紗逐漸平穩的呼吸聲中,她迷迷糊糊地想著:遠麼?很快就要不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