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箏低頭看著她,唇角帶了個冷笑:“奉皇命?你是奉了聖旨還是口諭,我朝聖上賜婚從來都是賜正妻,封誥命,怎會禦口親賜人家納妾?王氏,假傳聖旨是要掉腦袋的,我奉勸你謹言慎行!”她一句話,說的王瑤心裡一窒,卻又找不到話反駁,如箏理了理大氅上的風毛,開口言到:“至於你犯了什麼錯,你自己知道。”她盯著她的眼睛,一向溫婉淡然的目光此時卻如利劍一般直刺她雙目:
“昨日侯爺聽聞你落水,好心去看你,你卻不知好歹借病爭寵,侯爺好言解勸你不聽,還膽敢給他臉色看,你隻是一個妾,有什麼資格排揎夫主?即便是年輕氣盛,侯爺也寵著你,你便任由他負氣而走連個打傘的提燈的都不派?”這番說辭雖然是她編出來的,真實的情形卻是比這還要惡劣,如箏忍不住越說越氣,拍案喝道:
“如今侯爺失足落水,在外院發起了高熱,你還
在這樣紅口白牙地問我憑什麼罰你?今日我便讓你明白明白!”說著便轉向崔媽媽:“奶娘,給她說說家規裡遇到此等事情,該如何罰?”
崔媽媽應了一聲,又轉向地上的王氏:“蘇府家規,凡妻妾爭寵妨害夫主身體的,一律罰跪兩個時辰,罰抄女四書百遍。”她冷冷地說完,王瑤心裡便是一沉:她以為蘇有容昨夜雖然氣,但到底還是順了她,也算是魚水和諧,這一樁也就掀過去了,卻沒想到今日侯夫人居然給自己來了這麼一出!來不及反駁,如箏又開口言到:“本來你是妾,沒有跪祠堂的資格,應當跪在當院才是,我念你年幼,天又寒冷,便饒你一次,就跪在這堂屋吧,時辰卻不能少,現下是午時,等到申時末,我自然會放你回去。”
王瑤抬頭看著她,心裡一陣火起:不但要她跪在此處受辱,便連時辰也要動手腳麼?自己來的時候還不到辰時,這才多會兒就到了午時了?!她剛要起身理論,如箏卻一把將一個茶碗摜在她身前,雖然沒有砸在她身上,不少碎瓷片還是崩了她一身,著實嚇了
一跳。
沒等如箏發話,雪纓便按之前她吩咐的,上前在王瑤腿上幾個大穴一按,王瑤當即便覺得自己膝蓋以下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能乖乖地跪在地上,她心裡恨,卻不願示弱給如箏看,想著她說的蘇有容發了高熱,心裡多少也有些忐忑自責,便那樣咬牙跪著,不發一言。
如箏看她老實了,便對旁邊阿笈姑姑和崔氏言到:“陪我這大半天,你們也都累了,回吧,環繡替我送阿笈姑姑回西府,關了大門你們各自該乾什麼就乾什麼去,雪纓留下陪我。”
丫鬟們福身應下,送阿笈和崔媽媽出了堂屋,如箏看著門口的夏魚又吩咐道:“王氏一路跑來也熱了,幫她除了大氅,這屋子裡悶氣,將簾子給我挑了,火盆撤了。”夏魚自脆生生應下,上前和雪纓一道將王瑤的大氅扒了,又將堂屋的簾子高高跳起,大門敞開,拿了個手爐遞給如箏:“小姐,您去裡間歇著吧,奴婢和雪纓等著便是。”
如箏抬眼看看她,微笑著搖搖頭:“不了,她畢竟是‘貴’妾呢,我陪著她等。”說完又讓她二人添衣服。
夏魚自到屋裡給如箏拿了羔皮褥子蓋在腿上,又回抱廈拿了丫鬟們穿的大衣服,同雪纓一起穿了,便低頭瞪著王瑤,默然不語。
數九寒天,寒馥軒堂屋裡大門洞開,不一會兒便冷的滴水成冰,王瑤開始還仗著生在北地耐寒,身上又是有些功夫的,強自忍著,不多時便凍得瑟瑟發抖,她早間起得晚了,出門又急,根本沒用一口飯食,現下饑寒交迫,便說不出的難受。
日頭過午,王瑤已經在冰涼的地上跪了有大半個時辰,卻還有兩個時辰要跪,她自有嬌生慣養,雖然練過武,卻從沒受過累,那裡忍過這樣身心雙重的折磨,忍不住便是一陣發昏,耳邊聽著寒馥軒大門被人拍響,她知道那定然是蕭嬤嬤,是自己在這府裡唯一的親人,可自己都這樣人任人擺布,她又能如何呢?
她心裡一陣淒苦,忍不住就想到:自己這樣忍辱
負重循序漸進的計策,真的好麼?又趕緊壓下心頭的疑惑:待我成了侯夫人,待父王…我定要你死!林如箏!
這麼想著,她銀牙一咬,又跪得直了些,卻驀地頭腦一昏,向著一旁便倒,雪纓眼疾手快將她扶了,如箏略輕笑了一聲:“想來是渴了,給她上茶。”
夏魚點頭應下,自到旁邊倒了一杯冷茶,如箏看著倒是笑著讓她換了溫熱的,她無心要她性命,隻是自家夫君受的苦,她也要十倍償還在她身上!
一碗溫熱的茶水灌下去,王瑤悠悠醒轉,雪纓扶她跪直了,又退開束手站著,一杯暖茶下肚,王瑤倒是覺得舒服了很多,可肚子裡空空的,此時被茶水一激,反倒更加難受,她又不願認輸服軟,便這樣跪著。
如箏也不用膳,不喝茶,就揣著個手爐陪著,王瑤午後支持不住,又昏過去兩次,如箏都讓夏魚拿熱茶灌醒了,也不多說,屋子裡四人就這樣一直對峙到申時末,如箏倒是一刻也不耽誤,看了時計就讓人拽
了王瑤下去,還賜了軟轎送她回淩霜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