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氏臉色陰沉,擺手叫羅氏閉嘴,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自家倒黴催的領回傻孩子的事兒,她到村口就聽人說了。
“嫂子,這事欺負人啊,我陪你們一塊找村長。”周氏急道。
錢氏右腕上敷著草藥,行動不方便,用左手給周氏倒了碗涼開水:“急什麼。”
周氏急得跺腳:“這孩子又傻又壯,一個月怕要吃二十斤糧啊。”
聽得這話,錢氏打量了沈長林一番,虎頭虎腦看上去的確很能吃。
彆看錢氏麵上鎮定,其實一腦子漿糊,按照私心,她不想養沈長林,養不起也不想養,找村長撒潑耍賴這一招路上她就想到了。
但又不能,因為今年春旱,她家的禾苗險些枯死,是村長協調引來了救命水,熱氣騰騰的人情欠著,現在上門去鬨,不成恩將仇報的白眼狼了?
況且,就算這回豁出臉鬨成了,下次自家有事,村長就不管了:“這事我自有打算,周氏你回家吧。”
周氏一愣:“嫂子!”
“我家的事我有決斷,你甭管了。”錢氏沒好氣:“回吧。”
錢氏向來說一不二,周氏見勸不動,隻得唉聲歎氣的走了,前腳跨出院門,後腳錢氏就將門重重栓上。
二人雖是妯娌,但是並不親近,當年同為沈家媳婦,錢氏隻生了一個兒子,周氏卻連生四子一女,為了這個,錢氏沒少受沈老太太的嫌棄,錢氏一輩子也忘不了年輕時周氏那股子得意洋洋的勁兒。
“往後你少和她往來,自家的事管不過來,還管起我了,呸!”
羅氏連忙點頭表示記下了,然後把沈長林往前推:“這孩子……”
“先讓他和玉壽睡幾天。”錢氏還沒想好轍,隻能暫且將人留下,羅氏鬆了口氣,沈長林也暫且安心了。
對於家裡冒出的新人,沈如康沒感覺,見媳婦羅氏似乎挺喜歡這傻孩子,便添了幾分親近,最歡迎沈長林到來的,則是沈玉壽。
沈玉壽今年七歲,因為身體虛弱沒什麼朋友,沈長林的到來對他來說是驚喜,好歹有玩耍的小夥伴了。
馬上到晌午,錢氏進屋量米和兒媳一塊做午飯,沈如康去了鎮上一趟疲的很,回屋躺著歇息,沈玉壽精神還不錯,拉著沈長林和家裡的大黃狗玩耍。
沈長林耐著性子陪孩子玩,順便仔細觀察這家人的情況。
沈玉壽很有規矩,沒有村野小孩的野蠻刁鑽,沈如康羅氏夫妻感情和睦,看得出是良善的人,但有點怯弱,至於錢氏,是這家的話事人,瞧上去不好相處,並且相當潑辣。
但她人品差不到哪去,不然養不出沈如康沈玉壽這樣好性兒的子孫。
穿越前的沈長林是刑偵專業畢業的,修過心理學,還做了半年實習警察,看人還算準確,這樣一來,他徹底踏實了,隻要這戶人家心地善良有底線,那麼他就不會被偷偷賣掉,或者被失蹤甚至被夭折。
但這家,是真的窮。
房子初看敞亮,細看會發現屋頂漏雨門板開裂,連糊窗紙都是破的,全家穿的衣裳補丁疊補丁,錢氏羅氏頭上腕上沒一點首飾。
一窮二白,也怨不得人家嫌他。
家裡的糧都鎖在櫃子裡,鑰匙揣在錢氏身上,每餐定量往外拿,今天家裡多了張嘴,就要多吃米,錢氏咬牙多舀了半碗,心裡在流血,順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瞪羅氏,這倒黴兒媳!
羅氏戰戰兢兢,端著米如芒在背,低頭準備挨罵。
良久,預想中的訓斥沒等到,隻等到錢氏歎氣,自家走了十多年的背運,虱子多了不怕咬,也不差這回:“還愣著?做飯去!”
羅氏趕緊往灶房鑽。
一家子吃得簡單,白米稀飯加酸蘿卜,用豬油炒了一盤青菜,這就是晌午飯了,實打實的粗茶淡飯。
沈長林剛分到一大碗白稀飯,米香味兒勾得他肚子咕咕叫,但是再饞也得等錢氏動筷了再喝,就在這會兒,竟有人來串門。
“錢氏,吃飯呐,那傻子呢?”說話的是文老太,村裡最愛瞧熱鬨的老太婆。
錢氏嘴角抽搐,半天不到看熱鬨的就上門了,她極其好麵,最厭惡彆人看她笑話:“虧你六十的人了,說話沒把門,那麼多年飯白吃了?什麼傻子不傻子的,往後再敢這樣說,休怪我不客氣!他叫沈長林。”
文老太訕訕離去,錢氏對著她的背影翻白眼,等轉過臉來,驚訝的發現沈長林拿著勺子,正往大家碗裡分酸蘿卜丁,見她看來,靦腆的笑笑。
怎麼回事?全家瞳孔地震,不說傻子,正常的五歲娃都不見得會幫家人分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