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錢氏沒理他,直到瞧完大夫,判定他確實不傻,聲帶也沒問題,多練習就能學會說話後,才對他露出一絲笑臉。
不傻啊,那就太好了,再養兩年就能幫家裡做事了。
從醫館出來,錢氏帶他們直奔肉鋪,家裡的油快吃光了,她準備買些肥肉熬豬油。
肥肉特彆貴,錢氏心疼啊,回家路上臉都是苦的,掙錢少花錢的地方多,家難當日子難捱,沒走幾步突然手一輕,是沈長林把肉拿過去幫忙提著了。
沈長林想好好表現,打動錢氏也為他謀劃前程,做莊稼漢太苦,做生意沒本錢,想來想去,隻有好好學技術才能過好日子。
但錢氏完全不為所動,她的心裡現在隻有沈玉壽一個寶貝孫子。
回到家,她就號召全家坐到堂屋商量孫子的前程問題,沈長林在一邊蹭聽。
這時候他才知道,去醫館做學徒是有門檻的,便是得識字,不然人家不收,因此錢氏想把沈玉壽送去開蒙。
隔壁村就有一間私塾,是位老童生開辦的,束脩是六十文一月,隻上早上半天,若遇農忙會停課,現在有八個孩子在那上學,其中鹹水村的有兩個,一個是文老太的孫子,另一位便是周氏的孫子。
年輕的時候妯娌倆暗中較勁,分家多年,那股子暗比的心情還在,周氏總是炫耀她孫子聰明:“老師誇他是百年不遇的神童,往後沒準能做大官的!”
“啊呸!”錢氏聽了嗤之以鼻,她家沈玉壽才是真聰明,錢氏不服氣,早就想把沈玉壽往私塾送了,但每次要行動,不是沈玉壽突然病了,就是遇上農忙,再要不就是手頭緊張。
“娘,私塾的束脩雖不貴,但是筆墨紙硯書本費,可是一筆很大的開銷。”羅氏是個沒主意的人,說話的是沈如康。
“咱家三畝水田四畝旱地,打下的糧刨除口糧和稅費,再扣除育苗漚肥的成本,一年大概能掙七兩,而我和玉壽的藥費就得四五兩。辛虧玉壽他娘能織布,我會編些籮筐簸箕,娘養雞養豬補貼,一家才勉強活下去,在這種情況下培養孩子認字,壓力太大了。”
沈長林聽了心裡焦急,知識改變命運,再窮不能窮教育啊。
可惜他現在還說不了話,而且五歲幼童的身份,也限製他的發揮,小孩得有小孩的樣,表現的太過突出會引人懷疑。
好在錢氏主意正,定了的事不會輕易改變:“砸鍋賣鐵,不吃不喝我也要送玉壽去。”
娘給拍了板,這事就定了。
第二天辰時,錢氏就給沈玉壽套上了最體麵的衣裳,準備領他去隔壁村的私塾。
昨天聽沈如康算了家裡的經濟賬後,沈長林就十分清楚,錢氏不會送他去讀,一家兩個孩子讀書開銷太高,已經超出這家的承受範圍,何況他還不是親生的。
沈長林琢磨了很久,他也並非一無所有,隻相處了七日的原主爹留下了一些遺產,賣掉一點就夠他讀一年的書,但是他年紀太小,還無法處置自己的資產,而且賣房賣地這種事,在古代農村是敗家子的象征,對名聲影響很大,隻能作罷。
“玉壽,咱們走。”錢氏提上拜師禮,牽著沈玉壽的手要出門,沈長林趕緊跟上。
錢氏看他一眼沒有管,沈玉壽倒是很興奮,對沈長林直笑,這個新來的弟弟太可愛了,這兩日他們形影不離,原來有個弟弟這麼幸福。
沈長林已經打算好了,不進私塾讀書也可以,能在附近偷聽也好,還可以求沈玉壽課後教自己。
他好歹是重點大學畢業生,大小算文化人,隻不過古代寫繁體字,他隻會簡體,並且古代學的是四書五經,後世學科比較雜,教育體係不一樣,他需要從頭開始接受一些基礎教育,進步應該會很快的,隻要能力跟上,不愁沒前途。
翻過一座小山包,就到了大岩村,老童生的私塾設在自家院裡,很簡陋,就是一間廂房,裡麵擺放幾張長凳,正上方一張教案,這就是鄉野私塾了。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到的時候老童生正在教孩子們讀《千字文》,錢氏拉著孫兒的手等在一邊,眼神在發亮,士農工商,古代讀書人地位排第一,以後自家孫兒就能做人上人了,想想她就激動。
沈長林也往廂房裡麵看,《千字文》小學的時候念過,現在已經完全生疏,並且古代沒有普通話,一部分字的讀音和後世不同,他聽了一會,前麵一小部分勉強能背,從龍師火帝,鳥官人皇開始,就如天書一般,不僅記不住,意思也不明白。
他把事情想簡單了。
老童生教學生念完一段,叫他們自己背書,然後出來和錢氏說話。
老童生今年六十有六,胡子頭發都白了了,穿著一件藍色長袍,但是架子不大,非常爽朗的和錢氏簡單說了私塾的情況和學子們的課業安排,以及讀書的前途。
沈長林了解到,隻有秀才方能開館教學,但他們永清縣一共才八個秀才,其中五位繼續讀書科考,兩位已是耄耋老人,隻有柳秀才在縣裡開了正經書館。
縣裡太遠,不可能人人都把孩子送到縣裡讀書,所以像他這樣的童生,就會在村裡開簡易的私塾,縣裡是默許的,但是若想參加縣試,要提前去柳秀才的書館讀一個月。
“嗯嗯。”縣考府考,院試鄉試等等規則與彎彎繞繞錢氏沒大聽明白,隻是不明覺厲,讀書人的事情就是高級:“先生,我孫兒今天就入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