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課聽(2 / 2)

下了學,錢氏很興奮的讓沈玉壽背書來聽,沈玉壽隻記得《千字文》的前六句,背完就卡殼了,然後漲紅著臉羞愧的低下頭,他不僅背不下來今日老師教的書,那些字也一個沒記住,隻記得小孩給大家讓梨的故事了。

好丟人啊。

沈長林敏銳的察覺到了沈玉壽的不高興,扯了扯他的手,沈玉壽一低頭,就見新弟弟衝他比了個大拇指,還露出甜甜的微笑。

錢氏也趕緊說:“不錯,你第一天上課就能學得這麼多,真聰明。”

接下來的幾日,沈長林兢兢業業的做著沈玉壽的跟屁蟲,沈玉壽去大岩村上課,他總是形影不離,沈玉壽進學堂,他就坐樹下,但過了兩日後,老童生的兒媳會趕他走,不準他偷師。

沈長林不吵不鬨,對老童生的家人客氣靦腆的笑笑,接著跑到籬笆院牆外的草堆裡蹲著,那裡離教學的廂房有三四丈的距離,雖然聽的沒院裡清楚,但是老童生教課時嗓門大,勉強也能聽清。

他在草堆裡跟著學完了《千字文》又開始學《三字經》,這些是前世學過的,雖然生疏了,但拾撿起來速度很快,沈長林的秘訣是背,重複的大量背誦,從早到晚的背誦,順便練習咽部肌肉發聲,對於他來說,現在最難的是發聲和記住古音,一開始很艱難,舌頭不聽使喚,適應幾日後他發現,古音竟然更朗朗上口。

接著是學字,對沈長林來說,寫是不難的,幾千常用字他原本就認識,隻等沈玉壽下課回家,翻看一下他的課堂筆記,將繁體字形記下,用木棍在地上重複的寫幾十上百遍,再複雜的字也記住了,難度在於理解,很多字古意和今意已有了很大的區彆,並且很多詞語是古時沒有的,但沈長林分辨不出,比如歇斯底裡就是近代的音譯詞,古時沒這詞彙。

同時,他也進一步了解到私塾的教學安排,《千字文》《三字經》《百家姓》《音律啟蒙》等基礎啟蒙教材老童生會重複的教學,一本接一本的輪番教,生字則是老搭新,大概有三百常用字輪番教,然後每日搭配上兩個生字,並且最後半個時辰的課其實是不固定的,有時候也說二十四節氣,說禮節禮儀,教打算盤等等。

沈長林在籬笆牆外偷師的行為沒有瞞過老童生一家,但他實在乖巧懂事,老童生的兒媳便不管他了。

老童生姓李,附近村莊的人都尊一聲李先生或者李老師,他有兩個兒子,兒子們沒有繼承父親的衣缽,均務農,老大會木匠手藝,老二會打鐵,現在農閒,兩個兒子經常去外麵打短工,二兒媳現在有孕,胎像似乎不穩,很少出院子,大部分時候在屋裡休息。

婆母已去世,妯娌又懷著孩子,家務活便全落在老大媳婦身上,也就是驅趕沈長林的王氏。

她養了二十多隻鴨子,經常到院子後麵的水潭裡放鴨子撒野,路上可以看見沈長林抱著腿坐在籬笆牆外,嘴裡念念有詞。

“真倔。”她見過不少來偷師的孩子,像沈長林這樣堅持七八天的,少有。

一日突下大雨,王氏正在灶房蒸饅頭,趕緊丟下手頭的活兒,拿上竹竿去趕鴨子,一旦雨大了漲水,院後的水潭就會彙通村裡的小河,鴨子若是跑到河裡去了,找回來得費不少功夫。

王氏冒雨跑出門,一個小小的身影跟著她一起跑,是沈長林,五歲的男娃娃非常有眼力見,默契的和王氏一左一右站,不一會就把鴨子趕回了家。

“你衣裳濕了,脫下來烤烤。”王氏倒有些不好意思,生怕沈長林受涼風寒,叫他到灶房去烤衣裳,沈長林依舊笑的靦腆,然後麻利的往灶房走,大方又進退有度。

經過這回,王氏不趕沈長林了,默許他重新回到院子裡蹭課,反正他不出聲不亂動,沒妨礙。

“爹,那孩子倒有毅力,我看他不僅聽課,還跟著背呢,還拿著木棍在地上畫,不知道是不是在寫字兒。”

李童生上課時說話不少,王氏總要幫公爹添兩次茶水,這次熬了金銀花水潤喉,老童生站在院裡趁熱喝,王氏遞茶碗的時候無意中說了一句。

“是嗎?”老童生提起了一點興致:“改日我考考他。”接著回課堂繼續教課去了。

這對話恰好被沈玉堂出來解手聽見了,沈玉堂今年八歲,正是錢氏妯娌周氏的孫子,隻比沈玉壽大一歲,但是他開蒙很早,已經在私塾裡讀了兩年,是所有學子中學的最快,學的最多的人,老童生開了十多年私塾,沈玉堂在他教過的學生中,資質排名第一,如果繼續讀下去,是極有前途的。

王氏不識字,不知道沈長林拿木棍在地上劃拉的對不對,沈玉堂心思縝密早就留心過,雖然沈長林寫完會用腳將泥土踏平,但依稀能辨出,他寫的天地人三字,且都是對的。

沈玉堂被深深震驚了,沈長林才五歲,並且隻是在外麵蹭課,他竟然能寫對?如果不是巧合,那就說明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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