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河均擰著眉低頭,拍平袖口,整理行裝準備出宮,視線不經意劃過剛剛看完的傳書首頁時,動作忽然一頓。
這本傳書出自一千五百年前唯一一位突破天級,但未曾到元級的乾元,為他的愛妻所創。
也是史書記載中唯一一對善了的高階坤澤與乾元。
太河均表情凝重,他目光灼灼的看見首頁尾句的一句話。
“訂婚日,贈吾妻心念之朔月。”
他心頭猛得一震,即刻回憶起後篇有一幕內容。
第五十三頁,統領出征,回軍時又“攜愛妻心念之月草。”
初看之時,他隻以為是當時統領與其坤澤心意相投的情語,現下想來,這“恰到好處”的時刻卻太頻繁了。
從此前未曾相見過的兩人,統領又如何知道未來愛妻的心念之物?舊時車馬人力信鴿均不方便,更不可能在行軍途中知曉坤澤喜愛的當地物品。除非他二人一直能以某種超越當時信件運送的方式,曾有過聯係,譬如說,楚帝目前產生的“幻覺”。
太河均心頭巨震,他踉蹌著鬆了手,閣外等候的大尚宮遲遲聽不見他的動靜,又輕聲催促道:“大人?”
“……來了。”
太河均推開門,掩住激動低聲道,“速速代本官求見陛下!”
大尚宮被他嚇了一跳,提醒道:“大人,現下已經酉時了!陛下已經歇下了。”
太河均這才冷靜下來,他捂著額角,看看黢黑的夜色,和手行禮道:“是本官唐突了,本官明日再覲見陛下。”
大尚宮回禮道:“是這個理,大人且隨下官出宮吧。”
太河均點頭應是。
他心裡仍然想著傳書中的細節,越想麵容便越肅穆。
乾元與坤澤之間本就有特殊感應,譬如一直被傳為美談的,楚國前朝鎮國大將軍的坤澤,在大將軍行軍之前便感應到不對,力排眾議獨身策馬至戰場,果然找到了因敵國藥物影響信息素失控的大將軍。
可他們想不到,原來坤澤亦會因為乾元的“需要”和“渴盼”無視法則,與乾元產生某種聯係,甚至能突破空間與時間。
如此這般,楚帝的信息素暴動便有可解了!
這位與楚帝高度匹配的“坤澤”,更不能流落在宮外。
太河均停下腳步,吩咐道:“大尚宮且慢,還望尚宮帶本官走一趟坤澤宮。”
原四大國的聯姻是互通的,畢竟即便等級相同,坤澤和乾元的信息素卻也不一定匹配。於坤澤而言或許無甚大事,可對於高階乾元來說,沒有匹配的坤澤等同於致命的風險,是以每個國家的坤澤宮內都保有其他家國的坤澤信息。
楚陳信息他已經知曉,現下還需要江國、丹廖之地的信息。
*
白岩再次睜開眼睛時,天色已經大亮了。
門外響著特意壓低的交談聲,他睜開昏昏沉沉的眼睛,隻感覺很冷很冷,哪怕現在身上蓋著被子,也依然冷得像是在冰窖裡一樣。
白岩有一瞬間茫然,直到門外響起宋嬤嬤一聲帶著怒氣的低吼,他猛得睜大眼睛,死死抓住被子,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門外的人似乎察覺到聲音有些大,很快又壓低了回去,可白岩卻僵直了很長一段時間。
腦海裡鋪天蓋地的都是他無助的在冷水池裡撲騰的畫麵,男人冷漠的視線更像是穿破水麵的利刃,狠狠紮在他身上。
他是真的想要自己死的。
白岩蜷縮起身體,雙眼驚懼的睜大。
“世子,世子您醒了嗎?”
許是聽到屋裡的動靜,興才隔著房門喊了一聲。
“快住口、世子還在休息,你真是、大膽的奴才!”宋嬤嬤氣急敗壞。
興才做個揖,耷拉著眉眼道:“嬤嬤息怒,隻是這是侯爺的吩咐,奴才依照命令辦事,也不好推脫啊。”
宋嬤嬤被噎住,瞪起眼睛道:“你少拿侯爺來壓我!”
“有什麼……事嗎。”
兩人已然在院內爭執了一段時間,宋嬤嬤力爭,可到底也沒止住他,聽見小世子沙啞的聲音,宋嬤嬤狠狠瞪了一眼興才。
興才表情淡淡的,仿佛剛剛與宋嬤嬤見縫插針的人不是他。
他挺直身體,站在院心朝著屋內行禮道:“世子,侯爺昨日下的命令,命您和大公子二公子從今日起,一並在秦先生處上家學,不可耽擱。”
“家學有世子的身體重要嗎!我這就去給宣王世子說去!侯爺還能不允嗎!”
宋嬤嬤氣得聲音發抖,也完全沒注意自己講了什麼。
還未等興才說話,房門內就響起伶仃的聲響。
宋嬤嬤一驚,連忙看過去。
房門果然打開了,露出少年蒼白的小臉。
白岩長著一雙漂亮的杏眼,這時候也因為病氣微微半垂下來。
他靠著門扉支撐著,朝宋嬤嬤搖搖頭,說:“我隻是嗓子啞了,也不影響習書,父親既然這麼說,那先生想必已經來了,耽擱了不好,興才,辛苦你幫我準備些飯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