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蘭奕歡的意思之後,孟恩心中幾分新奇,幾分感動。
在他印象中的孩子,都是從小不知憂不知愁地長大,天經地義有著受到長輩嗬護的特權,什麼都不用多想,可蘭奕歡卻自己承擔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
看他臉上稚氣猶存還認真打算的樣子,讓人覺得又是可愛,又是心生憐惜。
孟恩伸出手來,放到蘭奕歡肩膀上,輕輕捏了捏,問道:“歡兒,最近大雍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蘭奕歡道:“也不能說是有什麼特彆的事,就是一年到頭都斷不了的爭端。如今父皇年歲漸大,很多人都著急了。”
林罕忍不住道:“既然是這樣,我們不是更加應該留下來幫你嗎?你這麼小,給我們這些大人操心什麼去處。孩子,是我們更不放心你啊。”
林罕的話把蘭奕歡說的愣了愣。
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長輩會對他說這樣的話,這倒也不光是蘭奕歡不受母妃寵愛的緣故,而是這本身就不符合宮廷中的生存法則。
生活在深宮中的孩子,從一出生就得開始學習獨自麵對危險和傷痛,不能去試圖相信任何人,溫暖和安慰會讓人生出依賴的心,如果堅強的盔甲瓦解,麵對的任何陰謀傷害就有可能是致命一擊。
光是看齊貴妃對五皇子和齊塒的不同態度就能感受到這一點。
雖然她心裡一直認為兩人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對待失而複得的五皇子也十分愛重珍惜,可是跟對待齊塒的寵溺比起來,齊貴妃就更加注重五皇子獨立生存的能力。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兩人才性格迥異。
蘭奕歡這一趟來,也沒有想太多,他跟這些人相認的時候很高興,覺得自己終於有親人了,可是要怎麼跟親人相處,有了親人有什麼用,其實他也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要保護好自己的親人,不能再一次地失去,這是他的責任啊,有什麼不對嗎?
蘭奕歡道:“我,我沒事啊,我在這裡都習慣了。”
林罕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和太子的關係是不是一直很好?前段日子太子遇刺,現在他又離開京城了,有沒有人欺負你,為難你?”
他其實有點著急,雖然很多事情在宮中已經人儘皆知,但對於住在宮外驛館裡的達剌人來說,他們對於大雍皇宮中的事情並不那麼了解,為了怕蘭奕歡為難,平日裡也並不多打聽。
但今天蘭奕歡來這麼說,林罕就怕他是遇到麻煩了。
雖然彼此之間有著解不開的血緣關係,但實際上要怎樣相處,雙方都在小心翼翼地磨合。
蘭奕歡道:“真沒人欺負我。”
主要是目前發生的整件事情錯綜複雜,其中還關係到不少大雍的內政,不好解釋。
他想了半天,儘可能簡單地把目前的大致事態給麵前的兩位伯父講了一遍。
“其實我擔心的,主要是有人意圖從我的身世上做文章,將太子給牽扯進來,借機
奪嫡,畢竟這整個的陰謀本來就涉及到一些陳年秘密,也該調查清楚。至於我自己,本來就不是真正這邊的皇室中人,也無心皇位,其實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蘭奕歡笑著說:“我擔心你們留在這裡會受到波及,所以來提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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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罕原來就覺得這孩子脾氣好,總是笑盈盈的,現在才發現,蘭奕歡是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能帶著幾分笑,好像滿不在意一樣,當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其實越是這樣的人心事越重,悶不吭聲地就把什麼都給扛了,因為不想依靠彆人,所以也不打算訴苦。
林罕猶不放心,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孟恩不動聲色地攔住了。
“情況我們知道了。”
孟恩對蘭奕歡說:“你放心好了,我和你二伯會安排好的。你爹爹那邊,我們去商量,你也不用擔心他。這陣子自己小心點。”
雖然達剌那邊人員較為簡單,沒有大雍那麼多的勾心鬥角,但兩人這麼多年也是多少坎坷拚殺過來的,隻要他們心裡有數,蘭奕歡也就不擔憂了,於是告辭而去。
近些日子一直下著微雨,眼看天氣逐漸轉寒,今日隻怕是今年的最後一場雨了。
蘭奕歡出了門便撐起傘來。他今天是紅傘白裳,長長的束帶順著腰線垂落,在風雨中微微拂動,末梢處繡著的竹葉很快就被打濕了。
蘭奕歡以手遮在額前,笑著回過頭來,對林罕和孟恩用力揮手,示意他們不用出來送自己,然後便轉身快步走了。
兩名伯父目送著這個自小就未曾歸家的孩子離開,最後隻能遙遙看見那一片紅色的傘麵越來越遠,如一片浮蕩在水霧中的浮萍。
林罕攥緊了拳頭,忽道:“不行。”
孟恩道:“你說什麼不行?”
“大哥你方才不應該攔著我的。”
林罕道:“這孩子很明顯是打小習慣了什麼事都自己擔著,阿雅思是他親爹,可能還好一點,對咱們這些叔伯長輩,他到現在還小心翼翼客客氣氣的。這怎麼行?我得讓他知道,他現在有的是人疼愛。”
孟恩道:“他這麼多年的習慣和想法,你今天就算拉著他在這說上一整夜,也不會輕易改的。”
林罕道:“那——”
孟恩轉過頭來,看著林罕,說:“咱們當長輩的,總得實實在在做點什麼,才能像孩子證明這些啊。”
*
雖然獻王所講的霸道太子、醜臉侍衛和美麗皇子三人行的故事深深地震撼了齊弼,但因為劇情太過離奇,並沒有讓他完全相信。
於是又經過了幾天的調查,從各方的信息中,齊弼才終於確定了,蘭奕臻和蘭奕歡之間,絕對不止兄弟之情這麼簡單,這絕不可能是演的出來的。
他雖然看似冷靜,實際心中也是鬆了口氣。
對於這位太子的縝密心思和毒辣手段,齊弼也一直頗為忌憚,這麼多年下來,已經完全控製了正平帝,可遲遲未曾動手,正是因為忌憚蘭奕臻以及他身邊說集
結的龐大勢力。
幸好啊,幸好他是對蘭奕歡動了真感情。
這簡直是天意成全,到目前為止,一切的計劃推進大體都在齊弼的掌握之中。
他透給蘭奕臻的消息多半都是真的。
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大雍和東梁兩處同時擔任要職。
甚至有的時候,齊弼自己也難以分清,他到底是哪個國家的人了。
比起他出生於東梁王室,對大雍懷有深刻敵意的母親,齊弼的心中其實沒有那麼多的國仇家恨。
之所以選擇了繼承母親這一邊的複仇之路,與其說是因為耳濡目染的痛恨,倒不如說,他更加喜歡當一個東梁人的感覺。
齊弼一直覺得所謂皇室擺著他們那點威嚴的樣子十分可笑,畢竟當皇帝這件事,除了親手打下江山的開國之君,剩下的人都隻是投對了胎就贏了一半,沒什麼值得欽佩的。
而對於他來說,他從小便聽母親背著父親對自己講了許多東梁的故事,聽到東梁初代的君主在達剌奪權失敗,又被兩國追殺,卻憑著一腔仇恨在夾縫中生存下來的時候,齊弼心中覺得十分興奮和向往。
其實他生來富貴,沒有缺吃少穿,為生計發愁,也沒有被人踐踏過尊嚴,鬱不得誌,就算他再沒有出息,也完全可以過上安逸的一生。
但是他總覺得還不夠。
一切都太過平淡和乏味。
當初他親眼見證了先帝未留遺詔就突然急病而亡,皇位空懸,正平帝這麼一個毫無資質的廢物在幾方勢力的較量中被推上了皇位,高高在上的天子,產生的也不過就是如此草率和輕易。
而像他這種真正有頭腦有才乾的人,卻隻能在旁邊為他人做嫁衣。
所以,東梁發生的那些事,讓他十分感同身受,他理解那些反抗者,而東梁的建立,正好像是對達剌和大雍的嘲笑。
你們在那裡自命高貴,說什麼天命之子,反抗你們的人還不是就在眼皮底下,也讓你們無可奈何嗎?
什麼所謂的忠君愛國,都是些沒用的謊話,看看大雍都被治理成了什麼樣子,既然如此,何不能者居之?
所以,齊弼為了東梁做事,並非他真的像東梁人一樣,心心念念地想著對達剌和大雍複仇,而是他由此看到了自己平淡人生中的新方向,喜歡那種毀壞一切秩序的感覺。
於是,這麼多年,他一直靜靜蟄伏著,謀劃著。
這是一條很漫長但充滿期待感的路。
首先第一步,是他繼承了母親的安排,將自幼跟隨母親離開的小妹齊煙送進了宮。
因為正平帝在登基前就喜歡上了齊煙,更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對她完全沒有任何防備,齊煙長年在飲食中下了成癮的藥物,使得正平帝不得不為齊家所操控。
但這些還不夠,因為正平帝手中掌握的權力非常有限,不足以給齊弼想要的一切。
不過沒關係,他可以等,等著看那些皇子一個個地長大,隻要稍加挑撥,他們自己就會
相互殘殺。
更何況,他的手中還有另外一張王牌,就是他那實際上從未被調換過的可憐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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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換,從一開始就不存在,更不需要。
因為蘭奕歡在出生不久之後,就睜開了眼睛。
但接生嬤嬤是齊弼招來的人,他授意對方粘住了蘭奕歡的眼皮,再假意稱孩子需要調換,以此讓齊貴妃相信了齊塒才是她的孩子,將自己的感情都投注在了齊塒的身上。
齊弼那時已經認出了阿雅思的身份,他這樣做,正是為了他日能伺機令齊塒混入達剌的王室而做鋪墊。
畢竟也是他的親生兒子,齊弼原本對齊塒寄予厚望,有心栽培,可無奈這孩子太不成器,最後也隻能成為一步廢棋。
但這種長遠的布局就是如此,因為不確定會有怎樣的結果,所以往往還有多手準備。
殺了齊塒之後,齊弼的計劃並沒有因此而打亂,畢竟他在大雍這一邊的安排已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