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陡生(2 / 2)

贏畫誰也指望不上,連她自己,也都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

“所以你就告訴他說,我的眼睛從一開始就傷得沒有那麼嚴重,”

贏秋卻定定地看著她,像是絲毫沒有因為她這樣的痛哭而有絲毫的動容,“你是故意激怒他,讓他來找我的,是嗎?”

贏畫卻冷笑著反問她,“難道不是嗎?贏秋,你要真的是個瞎子,你還有機會看得見嗎?!”

“是你讓我白白愧疚了那麼久!也是你造成了今天的後果,”

贏畫收緊指節,“你誰也不要怪,要怪,就隻能怪你自己。”

“愧疚?”

贏秋卻覺得好笑,“你對我真的有過愧疚嗎?”

“贏畫,你和你爸爸其實還挺像的。”

贏秋說著,就在她麵前蹲下身,“自己做錯了事,都喜歡推給彆人。”

贏畫在看她那雙眼睛,她就好像陷入了一種魔障裡似的,伸手就要去打贏秋,卻被晏子真及時伸手用術法控製住。

她伸出的手掌,驟然縮緊指節。

她終於記起來自己現在究竟麵臨的,是怎樣詭異可怕的一群人。

那些妖怪們早就在她伸手要打贏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生氣,贏秋還沒動手揍贏畫,他們就已經蜂擁而上,倒把贏秋給擠了出去。

男妖怪們不好打女的,他們就乾脆把贏畫按住,剩下的那群女妖怪們卻也不是吃素的,連鐘晴都擠了進去,直接扇了贏畫一巴掌。

“看著是個凡人,膽子倒是大,竟然敢對上仙動手。”那美女蛇妖直接用尾巴尖兒抽了贏畫好幾下。

男妖怪們目瞪口呆,

甚至眼睜睜地看著那女蛇妖勾了天雷來,也收著些電量,雖然不致命,但也把贏畫疼得夠嗆。

也是此刻,贏秋才發覺到有一絲不太對勁。

旺財不在。

她在院子裡找了一圈,最終在靠著牆角的狗窩前站定。

那裡是燈火照不到的地方,就隱在廚房旁的陰影裡。

那隻時常會晃著尾巴歡迎她回來的大黃狗,脖子上被劃開了一道傷口,它就靜靜地躺在那兒,渾身都已經被雨水沾濕。

它好像睡得很沉。

贏秋怎麼也叫不醒它。

當她伸手去觸碰它的時候,才發現它的身體已經僵冷了。

“小秋……”鐘晴站在她的身後,想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嘴,她卻又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該說些什麼才好。

贏秋緊緊地抿著嘴唇,可是眼圈卻還是紅了個透。

她忽然站起來,回過身伸手就有淡色的流光飛出去,束縛著贏嘉和的身體,在院牆上來回狠撞。

他已經發不出多清晰的聲音了,即便身體已經痛得厲害,他也隻能囁喏著發出極小的聲音。

贏秋又回頭去看那隻已經死掉的大黃狗。

“上仙。”

趙閱收起手機,跑到她麵前時,臉色已經變得很凝重,“出事了。”

當贏秋和一眾妖怪出現在聞家的主院裡時,她走進廳堂裡,就看見裡頭幾乎已經停滿了十幾具的屍體。

守在門外的妖怪們個個臉色沉重,再也沒有平日裡的輕鬆神情。

今天來她家的妖怪裡,沒有林月半。

贏秋卻在聞家的廳堂裡見到了他,

他就躺在那麼多具屍體之間,白色的布就蓋在他的身上,卻沒遮掩他的臉,贏秋看見他那條灰撲撲的毛絨尾巴從白布裡露出來半截,上麵沾染了不少乾涸的血漬還有臟汙,毛發再也沒有往日的光澤。

他再不會搖著尾巴湊到她麵前來,也再不會跟在她身後,耀武揚威地說自己是上仙的跟班。

“爺爺,這是怎麼回事?”鐘晴落了淚,哽咽著問。

聞修永原本就已是老態龍鐘,但在這一夜之間,他仿佛又蒼老了許多,他住著拐杖站在那兒,定定地望了贏秋一眼,白須間的嘴唇顫動,“北荒裡的妖魔已經被屠儘,那裡頭的血都彙做了一條血河,流淌到了人界來。”

“如今,是輪到我們了……”

“是什麼人做的?”鐘晴連忙又追問。

聞修永閉了閉眼,“也許是一位神明,他……是想將我們妖族同那些魔修,都誅殺乾淨。”

是仙術還是魔氣造成的傷口,聞修永一看就知道。

“神仙怎麼會殺我們?我們可是他們臣子!這麼多年,我們也是一直在按照神旨做事,從未有過忤逆之心!”灰狼林月半死了,那身形高大的猞猁妖在一旁早已經紅了眼睛。

他忽然又看向贏秋,“上仙,您說,這是為什麼?!”

大約是那位肆意屠殺妖魔的神明令這滿屋子的妖怪在麵對這些同類屍體的時候,讓他們再也沒有辦法冷靜,他們都在看贏秋。

原本的崇敬之情,在今夜多添幾分鋒芒。

“這又不關小秋的事!”鐘晴回頭看向他們,“難道你們還不相信她嗎?”

滿屋子的哄鬨讓贏秋耳畔一片轟鳴,她好像什麼聲音都聽不清,她隻是在看林月半的臉,腦海裡又不住地回想起他那天站在凳子上張貼橫幅的樣子。

想起他有一搭沒一搭搖晃著的灰色尾巴。

那些原本讓她覺得離她很遠很遠的殺伐屠戮,今夜就血淋淋地展現在她的眼前。

贏秋被鐘晴和晏子真帶回彆墅時,在網吧打完遊戲回來的蒼玉已經等了他們好久,他一見他們,就叉腰質問,“你們去哪兒了?!”

贏秋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夫人,我替你挑掉腳上的碎玻璃。”晏子真輕聲說道。

贏秋卻搖了搖頭,“不用了。”

即便她走上樓的每一步都疼得厲害,她也還是走到浴室裡洗了澡,然後就靠坐在傅沉蓮的床沿,自己低頭,在燈光下一點一點地去挑出腳上的碎玻璃。

疼得她眼淚一直掉。

也許又是因為死在院子裡的那隻黃狗,還有那隻總是憨憨的跟在她身後吹她彩虹屁的狼妖。

最後她胡亂地把紗布隨便綁了綁,然後就鑽進傅沉蓮的被子裡,埋在他的懷裡嚎啕大哭。

也許是到了這個漫長的夜,她才真正感受到隱藏在這個世界另一麵的那些血腥可怕的東西。

她不知道是哭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臉上還掛著淚痕,她就意識朦朧,沉沉睡去。

夢裡有一隻手輕柔地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那一刹,贏秋好像看到了來回流轉,近在咫尺的一片星河,裡頭有水脈脈流動,又倒映著萬頃的星辰,凝聚成浩瀚如海的光影。

身著雪衣的年輕男人就站在她的麵前,他眉間一道紅似朱砂的細線,那眉眼好似都浸潤著柔和繾綣的神情。

“為什麼哭?”他輕聲開口,嗓音清冽。

他長著一張和小蓮花如出一轍的麵容,卻收斂了所有的鋒芒,周身的氣息都溫柔平和得不像話,仙姿玉骨,情態動人。

“旺財死了……”

贏秋的眼淚一顆又一顆地掉,就滴在他的手背,她的聲音已經近乎哽咽,“林小胖也死了。”

“小蓮花,我第一次,第一次看到那麼多的屍體……”

她哭紅了眼睛,“明明有好多妖怪,我以前還見過好幾麵,明明之前他們還好好的,但是今天晚上,他們都躺在那間屋子裡,全都冷冰冰的,再也不會睜開眼睛,再也不會互相推搡著,搶著要給我摸尾巴了……”

“小蓮花,我很害怕,我怕我保護不了他們,可是,可是我不想再讓他們一個又一個地死掉了。”

她緊緊地揪著他光滑冰涼的衣袖。

他的眉眼好似在此間的煙雲間都減淡幾分,但當他伸手,將她抱進懷裡,他的聲音在她耳畔卻還是那麼明晰,“抱歉,是我不好,讓你經曆這些事情。”

他繼續用指腹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垂眸看她時,那雙眸子裡的光影似比那天河裡墜著的星辰還要漂亮。

“我很想你。”贏秋哭著說。

“我知道。”

天河畔的華棠樹有花瓣簌簌落下來,他臨風伸手,衣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卻是接了一朵完整的粉白花朵,簪在了她烏黑的鬢發。

“你不要哭了。”

年輕的神明垂首親吻懷裡的姑娘:

“阿秋,我會很快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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