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這幾天沒有表態也是在等看何文靜的折子。
先不說他信不信,隻是既然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那麼作為被彈劾之人,總該上一份折子申辯一下吧?
或是自陳請罪,或是解釋緣由,不管怎麼說,至少要表個態出來。
而事情也果如趙珩所料,不出五日,從浙省快馬送到京城的折子就遞到了他手中。
上書之人也正是何文靜。
他啟唇輕笑,將這份剛遞到中書省的折子拿在手中輕拍,對黃故道:“看來這何退之也著急了啊,以前我每每看他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沒想到他也有著急的時候。”
黃故自從上次之後已不敢胡亂說話,因此隻公事公辦的答道:“陛下英明。”
趙珩見他不發表意見也不在意,徑自坐回書案前,將手中折子打開瀏覽起來。
隻是他越看臉上神色越淡,等合上奏折,奉天殿內便一片寂靜。
黃故不知道這位何大人又在折子上寫了什麼,隻覺得每次他好像都能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也不覺十分頭疼。
桓帝不說話,黃故也隻好在一邊靜靜站著,奉天殿內一時間落針可聞。
有小太監端了新茶上來替換,被殿內的氣氛所感染,腳下步子也不覺放輕了許多,偏偏越是小心越是心慌,在放下茶杯時一不注意就發出了輕輕的磕碰之聲。
雖然這聲音十分輕微,可是如今在這空曠的大殿之上卻顯得十分突兀,不由得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黃故也偷偷看了上首的桓帝一眼,就在他以為對方馬上就要爆發雷霆之怒時,不料他卻大笑出聲。
“好好好!這個何退之果然了得!”
趙珩拿著折子走下禦案,又幾步來到黃故身前,將手中的折子遞了過去:“你看看。”
黃故一嚇,連稱不敢。
“朕讓你看你就看。”趙珩搖了搖手中的折子,不耐煩道。
黃故隻好告一聲罪,接了折子翻看起來。
這一看之下也驚詫不已,他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故意為之,這樣一份折子怎麼也不像是一個朝廷四品命官能寫出來的,尤其是在這種時候。
“愛卿有何想法?”
桓帝麵上神色已經放緩不少,問這句話時臉上竟然又重新帶上了笑。
黃故思索片刻,還是決定按照心中所想回答:“臣以為何大人這份奏折雖然從情理上來看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在他選擇在此刻向陛下進言卻實在不甚妥當,有些有些莽撞了。”
趙珩見他後半句說得遲疑,搖頭輕笑:“愛卿恐怕想說的不是莽撞吧?”
黃故低頭不語。
他確實替換了下描述詞,本來他是想說的不是“莽撞”而是“狂妄”,但是在最後話出口時,他還是沒忍住換了個語氣輕一些的詞。
“你呀你,還是沒看透我們這位何大人啊!”桓帝拿著奏折,手在空中虛點幾下,長歎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
趙珩將折子重新放好,臉上透出一抹玩味來:“本來最開始我也與你一樣,以為這何退之是狂妄至極,到了此刻,上奏的折子中竟然絲毫沒有提起彈劾一事,不說請罪,便是一兩句申辯之語也無,真真是膽大包天。”
難道不是嗎?黃故疑惑。
“他在折子中對彈劾一事沒有提起一字一句,隻說他之前上奏請求修建的水閘已近完工,又說當地風光甚好,百姓們都期望得見天顏,因此奏請我出京南巡。本來朕一開始也覺得他這是沒把朕放在眼裡,可後來一想,他被人彈劾收買民心不就是因為建這水閘嗎?”
“那陛下以為何大人的意思是?”黃故還是有些拿不準,遲疑問道。
“哼,他這是拐著彎的說彆人都在誣陷他,讓朕自己親自去看看呢。”趙珩輕嗤一聲,重新坐定,開始看起折子來。
“那陛下可要準他所請?”
趙珩頭也沒抬,直接道:“去,怎麼不去?他既然敢直接上折子請朕南巡,那朕親自把接駕的事教給他來辦,我倒要看他是不是還敢讓朕直接住到衙門裡。”
黃故不知道南巡跟住到衙門有什麼關聯,難道陛下還在介意之前何大人送禮太輕之事?
他偷瞄一下桓帝神色,直覺對方應該不至於計較這些小事。
不過雖然這事他還拿不太準,但他也從桓帝的話中聽出來了些彆的意味來,那就是這位何大人應該是簡在帝心的。
如此一來,那位曹禦史的下場如何便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