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笙出門的時候太急,拿出來的蛋糕忘了再放進冰箱裡,天熱,屋裡也沒開冷氣,奶油全都化了,整個蛋糕坍塌得麵目全非。
原先是個什麼模樣的,就連溫笙自己都記不得了。
周馭進門,便看見沙發上的溫笙。
她穿著淡色的裙子,纖細的手臂垂在身側,被裙擺遮擋著,臉上被精心勾勒過的五官比以往更多了幾分美豔,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殘缺的柔弱感。
她正低著頭,纖長的眼睫在她眼下投下一片陰影。
茶幾上擺著一個蛋糕,化掉了,隻能從蛋糕體的形狀依稀分辨它從前的模樣。
溫笙正盯著蛋糕,眼神空洞得沒有焦點。
她在出神,連周馭進門的聲音都沒能將她喚醒。
周馭推門而入,大步上前傾身將人抱在懷裡。
她身上柔軟的馨香竄入鼻息,幾個呼吸之間,周馭懸了一整晚的心終於落回了原位。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味,混雜著夜間的熱,往溫笙鼻子裡鑽。
溫笙嗅到,然後終於醒了。
“你回啦。”她緩緩抬手環住周馭的後背,動作很輕,聲音也是。
“對不起對不起。”周馭將她抱緊,找不到她的每一分每一秒裡,那種心痛到現在還在他身體裡翻滾,他甚至想將她就這樣揉碎在自己懷裡。“笙笙,對不起。”
溫笙怔了怔,忽而笑了。“你在說什麼呀,為什麼要對不起?是我覺得抱歉才對。”
她拍拍周馭的肩膀,示意他稍微將自己放開一些,“對不起,攪亂了你的生日安排。你吃過飯了嗎?徐川他們呢?”
周馭緊緊凝著溫笙臉上每一絲表情變化,任何一絲一毫他都不想放過。
他抓緊溫笙的手,焦心問:“你去哪了?”
他忽略了溫笙的所有問題,這樣直接地問,溫笙猛然一頓。
“我,有點事情。”
“什麼事?”周馭的原意不是想要逼問她些什麼,他隻是擔心。或許是他太急,話一出口時,咄咄逼人的語氣讓溫笙的眼睫輕顫地垂了下去。
他立刻知道自己犯了錯誤。
“抱歉,是我語氣不好。”他再度將溫笙納進懷中,放低了聲音道:“我隻是擔心你。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溫笙喉頭微澀,“嗯,我知道。”
客廳裡燈光靜謐,沒有空調,也沒有風扇,燥熱的氣溫讓蛋糕上的插牌終於也站不住了。
沙發上的兩個人就這麼靜靜相擁著,一時誰也沒有再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是溫笙先說放開。
“我餓了。”
周馭還想這樣一直抱著她,但身體卻順從地將她鬆開。
他撥開黏在她臉上的發絲,溫柔說:“那你先去洗澡,我去給你做飯。”
“這樣好嗎?”溫笙眨眨眼睛,“今天你才是壽星。”
周馭嗯了一聲,“所以你更應該乖乖聽話,享受壽星提供的服務。”
溫笙抿唇輕笑,“那好吧。”
她進屋去拿換洗的衣服,周馭看著茶幾上已經塌掉的蛋糕,方才還溫柔的眉眼立刻籠上了一層陰影。
溫笙洗完澡出來,換上了舒服的睡衣,卸掉了臉上的妝容,一切都變回了從前舒適的樣子。
今天原本的計劃是在外麵吃飯,沒有提前買菜,家裡沒什麼東西可以弄。
周馭簡單用冰箱裡的食材炒了兩個菜,溫笙出來的時候,電飯鍋剛剛跳好。
啪嗒一聲,聽起來有點勉強。
這個電飯鍋還是溫奶奶買的,用了這許多年,確實有些不太利索了。
周馭盛了飯出來,溫笙在房門口發呆。
他出聲叫她:“可以吃飯了。”
溫笙收回散掉的思緒,嗯了一聲到餐桌邊坐下。
周馭今天穿的白襯衣,是早上溫笙特彆幫他選的。
她說周馭總是穿著深色,雖然好看,但會顯得人有些陰沉,今天過生,應該穿件亮眼乾淨的,這樣才顯得人更有精神。
確實。
穿黑色的周馭更像頹廢舊巷裡的落魄公子,穿白色時更有些夢幻的味道。
他此時將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緊實又有力量,略顯蒼白的膚色因為出了些許薄汗,看起來更有一種彆樣的男性魅力。領口隻敞開幾顆口子,隱約露出的鎖骨和小片結實的胸肌也散發著誘人的荷爾蒙。
溫笙望著他,不禁笑。“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真好看。”
周馭正給她布菜,聞言手上微頓,抬眸望過去,溫笙一雙澄澈的鹿眼水汪汪的可愛。他挑眉,“嗯,說過。”
溫笙:“什麼時候?”
“每天啊。”周馭調皮地對她眨眼,“你每天在心裡誇我,我都聽見了。”
溫笙:“……”
行吧。
周馭淺笑:“快吃吧,不是餓了嗎。”
桌上菜色簡單,比不了徐川那邊準備的滿漢全席,勝在溫馨有愛。
溫笙吃飯習慣細嚼慢咽,小口小口的吃著,像小貓一樣。
周馭一直給她夾菜,好像深怕她吃不夠似的。
在碗裡堆成了山時,溫笙突然停了筷子。
“周馭,我想問你一件事。”
她眼裡有笑,表情卻有些嚴肅。
周馭不知道她要問什麼,但也配合地放下了碗筷,做出了準備認真應答的姿態。
“你問。”
“你和奶奶,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突然說起溫奶奶,周馭一頓。
自從溫笙回來,周馭很少在她麵前提起從前溫奶奶還在的事情,更少聽她主動提奶奶這兩個字。
周馭很清楚,奶奶對溫笙來說意味著什麼。
溫笙此刻仍然是帶著笑意的,但那雙乾淨透亮的鹿眼裡卻藏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至此,周馭對她今晚的去向已經有了眉目。
“你爸回來了?”
他總是能這樣輕而易舉地拆穿她的心思。
溫笙搖頭,笑著糾正他。
“是溫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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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世禮準備的晚餐開始於他的突然出現,結束於溫笙的憤然離席。
四個人裡,隻有林光啟算是局外人。
他沒有親眼見到過溫笙與溫奶奶之間的祖孫情深,但過去兩年,他也從沈斯和溫笙那裡聽到了不少關於溫奶奶的事情。他大概清楚,和溫世禮相比,溫奶奶才更是溫笙的親人。
對於溫奶奶去世時的種種,林光啟一無所知,但從餐後溫笙憤然離去,和此時溫世禮在車裡默不作聲的狀態可以看出,當時一定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以至於讓這父女倆連表麵的和諧都不能維持。
林光啟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在於,他十分懂得把握分寸與開口的時機。
比如現在。
車子已經停在公寓樓下將近二十分鐘了。
溫世禮就這麼不出聲地坐了二十分鐘。
前排的沈斯不時從後視鏡裡投來探尋擔心的視線,好在後排的兩個人看起來還算平靜。
林光啟一直安靜坐著,一向的毛躁在這個時候好像都被捋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