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恒縱聲大笑:“比不比?”
綺年紅著臉:“比就比唄。你不就是想——”聲音不自覺地低下來,“如今六個月了不好再——總之晚上你過來,我幫你就是了。”自打她診出喜脈,楊嬤嬤是死活不讓她和趙燕恒同房,就怕小夫妻兩個有點控製不住再傷及胎兒,所以趙燕恒隻好晚上隔三差五地偷偷跑過來,也真是委屈了他。
趙燕恒得了保證,心滿意足地捏了捏綺年的手。綺年隻覺得臉上火燙,不敢再想這事,岔開話題道:“不是說秦家四少爺九月裡成親麼?怎麼至今又沒動靜了?”秦岩的親事是老東陽侯故去前親口說的,不必等他孝期滿了就可以娶進來,以傳宗接代為要。當時秦岩是跟京外某知府家的女兒定的親,說了今年九月就娶的。
“女方不願了,說孝期成親是娶荒親,自家的女兒也是嬌貴的,一輩子就嫁這一次,不能怠慢了,必要等到秦岩一年孝滿後再說。”趙燕恒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當初對方答應孝期嫁女,自然是看重秦家。如今因永順伯一事,秦家都被連累了,京城裡已經在暗暗地傳,說等秦家子弟孝滿之後,再想起複為官恐怕都難了。沒了爵位,再沒了官職,人家還看上秦岩什麼呢?
“難怪那天去請安,看王妃臉色難看,隱約還聽見說秦家怎麼怎麼,大約就是為了這件事罷?”綺年嘴上不好評論,其實心裡倒覺得這也好,秦岩明明是想著趙燕妤,娶進彆人來也是害人。
趙燕恒輕笑:“王妃這些日子不好過呢。聽說前些日子跟二弟妹發了脾氣?”
“嗯。”綺年對後宅裡的事自然比他精通,“二弟妹理家倒是平平和和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過似乎王妃和魏側妃都不滿意。倒虧了二弟妹,不管彆人怎麼說,仍舊是照著自己的做去,也不見她憂慮著急,也不見她發脾氣。”說起來,一樣都是有兩重婆婆,秦采卻比喬連波處理得強太多了。若是喬連波掌家的時候被兩重婆婆逼著,恐怕早亂成一鍋粥了。魏側妃挑媳婦的眼光倒是不錯。
“她是個好的。如今二弟在外頭很得上司器重,將來就是分家出去,照樣能自己掙出一份家業來,加上她的嫁妝,要過什麼日子不成,自然不必在府裡攪這混水。也就是魏側妃,那麼多年做小伏低的,如今眼看著二弟起來了,也沉不住氣了。此消彼長,如今王妃快要壓不住她了。”
“我看她這樣終久要吃虧。雖說王妃不比從前,但父王是個講規矩的人,也斷不許側妃壓到正妃頭上去的。”
趙燕恒一笑:“這倒也未必不好。父王說不準就提前分家,真分了,二弟和二弟妹倒鬆快些。”趙燕和一定是希望離開王府,離開秦王妃自己開門立戶的,就是秦采也正好離了這兩重婆婆的尷尬境地。至於魏側妃,她願不願意就沒人管了。
綺年點點頭:“什麼時候我們要是——算了,我是說,如鴛怎麼還沒回來?玉如這一胎生了一日了!”趙燕恒是世子,那是絕不可能分家出去的。
趙燕恒正要說話,外頭就傳來了腳步聲:“如鴛回來了。”
果然如鴛喘著氣進來,進門先行了禮,才滿臉笑容道:“世子妃,張少夫人生了,生了個兒子呢!”
“哎喲,真是謝天謝地。”綺年懸了一日的心總算放下來了,“玉如怎麼樣?”冷玉如也是纖細型的,在西北熬了快一年更瘦了些,偏偏張夫人又總叫她進補,綺年還真怕她胎兒過大難產生不下來。
“聽香說,少夫人累得不成,立刻就睡了,太醫說有些傷身,要好好將養。”
“這下放心了?”趙燕恒輕笑,“我們自己的孩兒,也沒見你這樣擔心。”
綺年白他一眼,摸摸肚子:“他在我肚裡安生著呢,自然不用擔心。”她連產檢都在按時做了,胎兒一直成長得都很正常的。
“世子妃,采芝姑娘又病了,讓小蜓來回世子妃,想請個大夫。”小雪進來稟報,眼裡帶著幾分不屑。什麼病了,就是自己折騰的。今兒風寒明兒咳嗽,明眼人誰看不出來是怎麼回事啊。
趙燕恒微微皺眉:“怎麼又病了?我去看看。”這些日子采芝一直很老實,他實在不能相信采芝會像綺年說的那麼心機深沉,但又確實知道綺年從來不會隨便誣賴誰,且采芝這樣子明擺著是不想出去,又讓他不能不懷疑,真是左右為難。
“我也去罷。”綺年想站起來卻被趙燕恒阻止了,“你有身子呢,去做什麼?再過了病氣怎麼好。我去看看就回來。”
綺年也就不攔他:“那你去吧,我在院子裡走動一下,一會兒好用飯了。”
趙燕恒答應著去了夏軒。采芝倚著枕頭靠在床頭,臉色發紅嘴唇發乾,見了他眼睛一亮就要起身:“世子怎麼過來了?”
“你靠著罷。”趙燕恒抬手攔了攔她,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這是怎麼了?如今天氣冷了,更得小心身子才是。”
采芝黯然道:“奴婢是草木之人,逢了秋氣病了也是有的。如今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奴婢倒也沒什麼,橫豎外頭也沒了牽掛——隻是白費了世子妃的心思,還想著給奴婢挑個好人去過日子……”說著,便落下淚來。
趙燕恒歎了口氣:“你若不願,跟世子妃說就是,她難道還會逼你不成?總是因你這樣心思太多,才愛病。”
采芝眼淚汪汪道:“世子妃都是為了奴婢好,奴婢若說不願,倒像是有什麼歪心思了。可是奴婢這樣身子——世子也知道的,奴婢從前落下個病根,出去嫁了人怕害了人家。”
她這麼一說,趙燕恒就不由得想起來,從前采芝曾經為了照顧他受凍,大病一場,至今秋冬換季之時愛咳嗽,據郎中說,總是肺經上留下了毛病。
“你好好歇著罷,世子妃不會這麼想,我告訴她就是。”
采芝垂下眼睛。即便她這樣的提起前事,趙燕恒仍舊字字句句地維護著綺年,若等綺年生下嫡長子,這院子裡哪裡還有她站的地方呢?從前夏軒裡三個通房,隻有她知道,紫菀和香藥根本就不曾讓趙燕恒真的收用過。那個怡雲的底細她也明白,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總想著將來趙燕恒扳倒了秦王妃,那時候紫菀和香藥自然都不算什麼,唯有她真是趙燕恒的人,縱然是娶了世子妃,也要顧忌著自己跟趙燕恒的情份。沒想到這世子妃這樣的不容人……本來她也還在猶豫,即便是真得手了,自己也脫不了嫌疑,但如今天賜良機,或許是老天都在幫她……
“多謝世子,隻要世子妃不誤會奴婢,奴婢這心就安了。”
趙燕恒安慰了她幾句,郎中便已請來,診了脈說是換季之時感了時氣得的病,隻要用幾副藥好生歇著就是了。趙燕恒見無甚大事,便讓郎中寫方子,自己離了夏軒。這裡郎中寫完方子,采芝便看著小蜓:“你去二門上找人抓藥罷,我還有事要問問郎中。”
小蜓撇撇嘴,轉身走了。采芝又問了郎中幾句話,便道:“麻煩先生外頭稍坐,一會兒我的丫鬟回來送先生出去。”郎中自是知道這後宅裡都是女眷不敢亂走,但也不敢在她屋裡獨自坐著,便提了藥箱到院子裡去。
夏軒雖是通房住的地方,院子也收拾得甚是雅潔,照樣有假山之類。這郎中站了片刻,便見一個丫鬟從假山後頭繞出來,低著頭道:“麻煩先生給我也診診脈罷。”說著遞了一隻絞絲銀鐲子過來。
這鐲子有一兩重,郎中打量下,見不過是個生得秀麗的丫鬟,雖知有些不妥,但貪那銀子,何況不過是診脈罷了,便隔了衣袖搭了那丫鬟的脈,靜心診了片刻,不由得有些變了臉色:“姑娘的癸水幾時來的?”
那丫鬟臉色唰地一下白了:“可是,可是真——遲了七八日了。”
“姑娘有一個月的身孕了。”郎中額頭上已經冒出汗來,原想著不過是個小病罷了,誰知道就診出有孕來。也等不得原來的丫鬟回來送他出去,拔腳就要走。卻是那秀麗的丫鬟攔住了去路,哭道:“先生給我開副藥打了罷。”
“姑娘莫說了,小人可不敢!”郎中滿頭冷汗,恨不得捂住這丫鬟的嘴,把銀鐲子往她手裡一塞,連忙想跑,一回身,卻見采芝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皺著眉道:“秀書姑娘,你跑到夏軒來做什麼?”
秀書是聽說今日采芝院子裡請郎中,所以偷偷過來求郎中診脈的,這時候看見采芝站在眼前,真是嚇得麵目改色,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采芝姑娘饒命!”
采芝眼裡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得意,低低道:“秀書姑娘說什麼呢?在這裡不怕被人看見麼?起來到我屋裡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