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年關處處喜與憂(2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577 字 8個月前

顏氏有些氣悶:“我有什麼做主的,你是做舅母的,自然少不得要操這個心。如今雱哥兒都定了親,章兒卻沒半點動靜,隻怕外頭人說你對外甥不上心呢。”

李氏連忙站了起來:“老太太說的是。但章哥兒比雱兒還小著一歲,兒媳並不認得哪家有年紀合適的姑娘,隻怕耽擱了章哥兒。老太太年紀大,經曆得多,覺得哪家的姑娘好,兒媳就請人去說便是了。隻是這婚姻大事自有緣分的,成不成要看天定。雱兒也是永安侯家先有了意思,說來是他的福分到了,也並不是兒媳替他挑來的。”

顏氏氣得半死,沉著臉道:“你若用心去說了,哪裡有個不成的?”

鄭氏聽不下去,捂著嘴笑了一聲道:“老太太可彆這麼說,有些事真不是人力能成的。之前大嫂費心費力說了蘇家的親事,到底還是不成,可見大嫂並不能心想事成。”這話聽起來似乎是在諷刺李氏沒能耐,但人人都清楚蘇家的親事是怎麼不成的,其實是在替李氏解圍呢。

隻是這話裡諷刺的意思實在太重,顏氏頓時就沉了臉,將筷子一擱,眼睛卻向吳若錚看了過去。鄭氏心裡一凜,暗暗有些後悔。她怎麼就忘記了,對吳若釗來說,顏氏是繼母,對吳若錚來說,顏氏卻是嫡母,這裡頭的份量就差著些呢,倘若顏氏真拿出嫡母的身份來訓斥,吳若錚還真是隻有聽著的份。

李氏也有些發急,剛想說點什麼把話岔開,猛聽旁邊韓嫣乾嘔了一聲,扭過身子去拿袖子掩著嘴不住地欲吐不吐,忙道:“這是怎麼了?”

此時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韓嫣身上,韓嫣轉過頭來,不好意思地低頭道:“方才聞著魚味兒有些腥氣——”

李氏眼睛一亮:“莫不是——”

韓嫣扭著手帕子:“算一算,小日子是晚來十一二天了。”

這下子誰還顧得上彆的?鄭氏更是就坡下驢,忙放開了嗓門道:“可不是有了麼!這孩子,怎麼也不早說呢,這幾日還忙東忙西的!”

韓嫣低頭道:“本以為隻是小日子有些不準,我年輕,並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了,且年下也不好請大夫,想著過了年再跟娘說……”但是看顏氏要找麻煩,隻得這時候說出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果然,這下子連顏氏也顧不上訓斥鄭氏了。雖說吳知霄不是她的親孫子,也是眼看著長大的,心裡總還是疼愛的,一迭連聲叫快歇著,又叫丫鬟將韓嫣麵前一概腥膻之物皆撤掉,端一碟香醋來,又說自己那裡有醃梅子,叫送一小壇去苦筍齋。李氏更是嗔怪:“這孩子,這樣大事也不說,過年又事多煩忙,萬一累著了怎麼好。打現今起,什麼事都不要管了,隻好生養胎,明兒立刻請個好大夫來診脈。”

這是吳家這一代頭一個孩子,又是除夕這樣的大節下,自然人人歡喜,眾星捧月一般將韓嫣圍了,噓寒問暖,又叫韓嫣不要熬著守歲,吃過了團圓宴就送回房去休息,歡歡喜喜鬨了大半個晚上。

韓嫣由晴書晴畫攙著,吳知霄親自送妻子回房,離了鬆鶴堂才埋怨道:“怎不告訴我?”

韓嫣抿嘴笑道:“前幾天不是小日子才拖了四五天麼,心裡也拿不準,大年下的也不好請大夫來診脈,怕萬一不是,倒叫爹娘空歡喜。今兒瞧著這樣,便先說出來了,若萬一不是,隻怕還要挨罵呢。”

晴畫連忙道:“少奶奶快彆說這樣的話,十之八-九就是的了。”

吳知霄心裡喜歡,也笑道:“若不是,回頭罰你把《春江花月夜》抄十遍。”

韓嫣偏頭嫣然一笑:“人家過年做了這麼多事,累著呢,相公這麼忍心——”院中有積雪,燈光雪光相映,照著她秀美的側麵,兩道英氣的眉此時微微順垂著,難得地溫柔嬌弱。吳知霄看得心中一蕩,定了定神才低聲笑道:“那就先記下來,回頭再罰。”

夫妻兩個言笑宴宴地進了屋裡。韓嫣不必守歲,吳知霄卻是長房承重孫,一定要守歲的,看著妻子洗漱了躺下休息,又叮囑了丫鬟們幾句,便又複去了鬆鶴堂。

一時苦筍齋裡也知道了少奶奶有孕,下人們都高興起來。少奶奶進門後人頗大度,並不挑三揀四的難伺候,如今有了喜,少不得她們也要得些賞賜,若不是時候晚了,就要齊來道喜了。

月白和孔丹瞧著韓嫣屋裡熄了燈,這才回了下房裡。月白本以為孔丹心裡會不舒服,卻見她嘴角隱隱帶著笑容,不由得心裡有些疑惑,坐到炕邊上拿了針線道:“我來守著,你去睡罷。明兒大年初一,又是少奶奶有孕,少不得事情要多。你身子弱,多歇著些。”她比孔丹大一歲,自來就對孔丹多照顧些。

孔丹卻不急著去睡,反搶過月白手裡的針線笑道:“年年都是姐姐守著,也辛苦了,今年我來守。”

月白心裡更疑惑,但也不多問,當真先躺下了,卻並不睡,悄悄聽著孔丹的動靜。隻聽孔丹先弄了水來淨麵,又聞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頭油味道,忍不住睜開眼睛悄悄看去,便見孔丹正對著鏡子梳頭,換了幾枝簪子似都不滿意,最後起身去外頭折了一小枝梅花來插在鬢邊,又拿出一套新的水紅色繡梅花的褙子來換上,對著鏡子轉來轉去地照。

月白越看越懷疑,忍不住翻身起來道:“你這是做什麼?”過年自然要穿新衣裳,下人們也是有例的,但孔丹這一件卻不是公中的例。同樣的衣裳,月白也有,不過是鵝黃色的,上頭也沒有繡花,而是織著菱形暗紋。孔丹這件分明是自己做的,上頭那些梅花也是她自己繡的!

孔丹冷不防被她嚇了一跳,臉上微微紅了紅,隨即坦然道:“把新衣裳穿上,明日大家不是都要換麼。”

“這上頭繡花是怎麼回事?”月白緊皺著眉,“再說這時候換上做什麼?守完了歲,還要睡一兩個時辰的,起來再穿還不是一樣?還有你頭上的花,這時候戴花做什麼?”

孔丹沒吭聲。月白猛然明白過來:“你想一會兒穿著這個去迎少爺!”韓嫣睡下了,一會兒吳知霄回來自然要有人去迎他的。孔丹穿成這個樣子,是打算著在吳知霄麵前露臉了。這些日子孔丹安安生生的,她還當孔丹想明白了,沒想到……

孔丹被戳破心事,臉上先是一紅,隨即倔強地抬起了頭:“那又怎樣?”如今少奶奶有孕了,自然不能再伺候少爺,少不得要收一個人,她可不就是上上之選麼。

“你——”月白氣得說不出話來,“這些日子,少爺跟少奶奶是怎樣的,你看不出來?少爺對少奶奶,那是,那是——那是叫什麼情深……”

“鶼鰈情深。”孔丹拖長聲音,有幾分諷刺地說出這個詞兒,“難得姐姐也學會這些話了。隻是如今少奶奶有孕,總得有人去伺候少爺才是。”

月白張口欲言,最後歎了口氣,一言不發地回身去躺下了。孔丹說完這些話,心裡一時發熱一時發涼,在屋子裡坐都坐不住。好容易聽見院門口有了動靜,像是吳知霄回來了,連忙一掀簾子就往外走。

誰知她剛走到廊下,就有個人端了一盆水打另一間屋裡出來,兩人直接碰到一起,嘩地一聲,那盆裡的水潑了兩人一身。孔丹不由自主哎喲一聲,卻見撞上來的是晴畫,此時也跟她一樣是**的,但晴畫身上穿的是一身舊衣,她穿的卻是新衣。

“哎呀!”晴畫也叫了出來,“誰這麼急——是孔丹姐姐啊,你怎麼——哎喲,弄濕了姐姐的新衣裳了,真是對不住。不過姐姐怎麼這時候穿上新衣裳了?唉,看我——姐姐這衣裳料子真不錯,明兒我求少奶奶賠姐姐一身罷。”

孔丹身上濕成一片,大年夜下冷風一吹,立刻透骨地涼,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也不知是凍的還是氣的。待要斥責晴畫,晴畫那話裡卻明指著自己走得太急。何況兩人都濕了,隻是她穿了件新衣,就吃了虧,可就連這虧也是個暗虧。因此怒衝衝站了片刻,也隻能恨恨一跺腳進了屋裡。

晴畫看她進去了,抿嘴一笑,拿著個空盆也一溜煙兒回了屋。便聽外頭院門處響,果然是吳知霄回來了,卻是晴書自韓嫣屋裡出來,規規矩矩行禮,將吳知霄迎進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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