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恒山伯府開鬨劇(2 / 2)

表妹難為 朱砂 9307 字 9個月前

綺年和秦采麵麵相覷。門外鬨成這樣,那是掩也掩不住的,有那愛打聽事兒的瞧著幾人麵色不對,早叫丫鬟去門前看了,此時已彼此竊竊私語起來。秦采也忍不住低聲道:“這難道是說恒山伯府寵妾滅妻不成?該是不會的罷?那碧桃一個通房,怎麼敢做出這種事來?就是——”她本想說就是秦蘋這個良妾也未必能做到,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畢竟堂姊妹做妾——儘管是遠房姊妹——不是什麼光彩事兒。

阮盼低聲道:“聽說碧桃原是蘇少奶奶身邊的大丫鬟。”

綺年和秦采不由得又對看了一眼——這是說鄭瑾這個小姑欺壓嫂子麼?這下可有熱鬨瞧了。

恒山伯府大門外此時確實熱鬨。挑起的長掛鞭炮還未及放就被人扯下來一半,張家竟一氣來了二十多人。兩個哥哥攔在花轎前頭,口口聲聲隻叫捧出妹子的牌位來,叫新娘下轎先拜過再說。張家老太太由兒媳扶著,哭得捶胸頓足,嚷著叫把那欺主的刁奴拖出來打死。

四周本有些來道喜撐場麵的鄭家親友,更多的卻是看熱鬨的,這時候也亂了套。鄭瑾看得又氣又怒,在門裡高聲喝問道:“前頭少夫人已經去了一年了,人去時你們不說什麼,隻顧拉了嫁妝走,如今新婦要進門了又來說人去得蹊蹺,分明是來鬨事的,還不打了出去!”

張家三太太原在後頭站著,聞言便拔起嗓子喊道:“你們鄭家仗著是伯府就欺人,我那侄女兒去時瘦得看著都可憐,不是你們欺淩虐待怎會如此!誰不知道鄭家姑奶奶素來跋扈,誰家小姑會把自己房裡的丫鬟往哥哥房裡送?鄭家就是這樣的規矩?”

她心裡是滿心的不忿。當初鄭少夫人病重,原是想將她的女兒嫁進伯府來做填房的,自己女兒才貌雙全,張家人也都願意,偏被鄭家一口拒絕了。如今這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被彆人占了,張家隻拉回了鄭少夫人的嫁妝。且這嫁妝這些年也花費了些,又因鄭少夫人當初極喜愛秦蘋生的兒子,做主將一些東西給了孩子,故而這嫁妝回到張家人手中時隻剩下大半。

張家如今家境比從前是大大不如了,人口又多,恨不得把姑奶奶的嫁妝全部拉回去貼補了家裡,誰知竟不能全得,心裡哪能沒有怨氣?因此特特地撿了今天,以原配娘家的身份過來,存心是要給鄭家添堵的。

張淳坐在轎子裡,聽著外頭亂成一團,卻始終沒有喜娘過來讓自己下轎,不由得有些煩躁道:“桃葉,到底是怎麼回事?”

桃葉是她的貼身丫鬟,剛才雖未往前頭去,聽著旁邊人的閒話也把事情聽了個八-九不離十,見張淳問便憤憤說了,又道:“姑娘彆著急,二少爺和三少爺就在後頭押轎,這就過來了,自然要跟他們講理的。”

張淳聽了不由得心頭火起:“講什麼理!講理他們就不來了!自己命薄死了,這時候倒要來鬨我?快叫大哥來,營裡叫些人來,將他們打了出去!”

桃葉果然轉身要去,被另一個大丫鬟柳枝一把拉住。柳枝原是張夫人身邊的丫鬟,已經配了人的,原要留在府裡做管事媳婦。張夫人雖厭煩二房弟妹和張淳這個侄女,但到底是一家人,就將自己身邊穩重能乾的柳枝給了張淳陪嫁過來,並千叮萬囑,若張淳舉止有什麼不宜之處,務必叫柳枝勸阻著些。此時柳枝一聽張淳要將事情鬨大,連忙扯住了桃葉道:“姑娘何必理睬?這是鄭家跟前頭少夫人娘家的事,姑娘隻要看著就是了。”

張淳怒道:“怎麼看?吉時都要過了,他們再這樣鬨下去,難道真要我先向個牌位行禮不成?快去找大哥!”

柳枝死扯著桃葉不放:“姑娘!大少爺來了說什麼?這是前頭少夫人娘家和鄭家的事,姑娘何必卷進去!”吉時這還沒過呢,再說就是過了其實也沒什麼,未見得過了吉時這親事就不吉利了,倒是前頭那裡吵得熱鬨,若張殊這時候出麵該說什麼?張淳本就是填房,在原配的牌位麵前確實要行禮的,鬨起來隻會讓張殊沒臉。

張淳火星直爆:“什麼說什麼?全部都打出去!”

柳枝真是沒了辦法:“姑娘,那是世子原配夫人的娘家!”張夫人本來就不同意張淳去做這個填房,是張二太太自己硬把這事鬨大,弄得張淳不嫁都不成了。填房夫人比原配本就矮了一頭,就是說破天去,那邊叫張淳給鄭少夫人的牌位行禮也是規矩,張殊若真是叫人來把他們打出去,那就真成笑話了。

“原配又怎樣!”張淳瞪起眼睛,“他們家裡現在算什麼?怎麼能跟我們比?”

柳枝實在不知要說什麼好:“姑娘是讓大少爺也來仗勢欺人嗎?傳出去姑娘的名聲可好聽?”就算二房不要麵子,張殊還要名聲呢。

“你老老實實守著姑娘!”柳枝不得不拿出張夫人身邊大丫鬟的氣勢,指著桃葉,“我去尋二少爺和三少爺。若這裡有什麼不妥當的,都隻找你!”

張淳火氣直躥,但柳枝雖然是個丫鬟,張夫人卻許諾過三年後就放她一家贖身的,因此現在身契都不在張淳手上,又是張夫人賞下來的,可不是普通丫鬟可比,隻能悻悻坐在轎子裡不動。

此時張執和張授也趕了上來,柳枝連忙過去,拉著張執悄聲將前頭的事說了,張執皺了皺眉,也道:“看看鄭家怎麼說。”

張授便急了:“難道就讓姐姐的轎子停在這裡?還要給她的牌位行禮不成?”

張執想了想:“我去找鄭家世子,你回家去尋大嫂過來,這種事,我們不好去跟一群婦人吵鬨。”

張授想想也是,連忙上馬就往回跑。張執叫人團團守定了花轎,自己鑽進人群,扯住已經有些焦頭爛額的鄭琨:“鄭世子,這是怎麼回事?”

鄭琨也料不到前妻的娘家竟然這樣的不要臉皮,全家上陣來撒潑來了,一時也有些沒了主意。若說找人來將張家人趕走固然容易得很,但如此一來必定更說不清楚。被張執這樣一問,不由得有些無言以對,隻道:“且等一等。”

恒山伯夫人也趕了出來,見外頭鬨得不堪,好些閒人都在指指點點。鄭家這個世子夫人娶進來也有五六年了,自打娘家漸漸沒落之後就極少出來見人,偶然出現一次也是消瘦蒼白的模樣,因此張家這樣一鬨,倒有不少人半信半疑地議論起來。恒山伯夫人臉都青了,咬牙低聲道:“怎麼鬨成這樣子!不然——不然把碧桃交給他們處置吧,吉時都要過了,先拜了堂再說。”

“娘你糊塗了!”鄭瑾也惱了,“把碧桃給他們,難道是我們承認逼死了大嫂?依我說,統統打出去!如今他們家算個什麼東西,惱了就讓他們在京城呆不下去!”

鄭琨聽見妹妹的話,不由得眉頭緊皺:“打出去倒容易,可總要有個理由。”何況鬨起來的全是女人,若把自己家的小廝們叫出來,這些女人又怎麼打得呢?

鄭瑾將眉一豎:“他們信口開河誣蔑我家,還要什麼理由?”

那邊張家三太太越鬨越起勁,竟然直往張淳的花轎衝了過去,一邊罵道:“小賤人,還不下轎拜原配的牌位——”想把張淳從花轎裡拉出來,幸而被桃葉和柳枝死死擋住。

隻是這麼一來,張家的女眷們全都往花轎衝了過來,桃葉和柳枝兩個人抵擋不住,一退再退,張家三太太已經能摸得著轎門了。

突然間斜刺裡一根棒子打來,正敲在三太太手上,隻打得她唉喲一聲縮回了手去,還沒等看清是誰打她,就聽外頭有人清脆地高聲命令:“把這些攔截花轎意圖不軌的東西給我狠狠地打!”接著棍棒如雨點般落下來,打得張家女眷們哭叫連連。張家兩個舅爺見老娘和妻子挨打連忙過來,卻被幾個婆子丫鬟執著洗衣棒棰、掃帚、細竹條子團團圍住,打得抬不起頭來。

張家老太太因為年紀大倒沒挨打,這時候扯開嗓子就嚎起來:“這是什麼人啊,當街行凶,要殺人啦!”

那二十幾個丫鬟婆子利落地將張家人打倒在地,才排成兩列站了開去,後頭走出個穿著桃紅小襖石青色裙子的少婦,冷笑道:“我倒還想知道,是什麼人敢當街圍攻花轎的?還有沒有王法了!”

柳枝大大鬆了口氣,喚了一聲:“大少奶奶。”

張家老太太聽了這一聲兒,算是知道了這人是誰,當即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恒山伯府的義女啊!你既是鄭家的義女,我女兒也是你的大嫂,你就這樣對你大嫂的家人麼?”

冷玉如撣了撣袖子也冷笑道:“我不知你們是誰,隻知道有人想冒犯我家小姑。你說是恒山伯府的姻親,難道因著是姻親就能不顧王法肆意廝鬨了?恒山伯府怕也沒有這樣膽大妄為的姻親!還是你們就是有意來破壞恒山伯府的名聲的?”她並不想替鄭家說什麼好話,但張淳是她的小姑,能不能順利成親也是張家的臉麵,若是張家三太太不上來掀張淳的花轎,她倒還真不好找借口插手。

張家的這些丫鬟婆子們都是從西北跟過來的,堪稱一支娘子軍,打這些養尊處優的女眷還不是手到擒來?這下可倒好,兩撥人都姓張,倒真是弄了個劍拔弩張。冷玉如把眼睛往恒山伯府門口一溜,便冷聲向喜娘道:“吉時快到了,你還磨蹭什麼呢!”還不趁著這時候讓人進了門拜了天地,之後鄭家怎麼樣就是鄭家自己的事了。

喜娘被一句話提醒,連忙高聲道:“吉時已到,請新娘下轎——”

張家老太太還想鬨,冷玉如一眼橫過去,背後的丫鬟婆子們一起往前走了半步。這氣勢頗為駭人,張老太太愣了愣,到底不敢怎樣,隻能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嚎了起來。冷玉如一使眼色,早有小廝跑過去把那掛起來的鞭炮點燃,頓時劈啪之聲大響,把張老太太的哭嚎聲全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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