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後宮無日不風波(1 / 2)

表妹難為 朱砂 8840 字 9個月前

太後突然中風,綺年和秦王妃都得入宮侍疾,昀郡王和趙燕恒雖然不能入後宮,也得到前朝去慰問一下皇帝,以表示臣子的忠心。撿著回房更衣的那點時間,綺年抓緊跟趙燕恒交流了幾句,但事發突然,趙燕恒也隻知道是皇後帶了眾嬪妃向太後請安不久,太後就突然發病,詳細情況實在還來不及打聽明白。

“不過——”趙燕恒一邊係著腰帶,一邊微微撇了撇嘴角,“聽說皇上有意在三皇子大婚後就為兩位皇子分封藩地,讓他們離京就藩。”

本朝的皇子封地可不能與前朝的藩王相提並論。藩王,那是有實打實的權力,可以在藩地內養兵,藩地一切稅收均歸他個人所有,每年隻須一些意意思思的貢品就能敷衍朝廷。因有時勢力過大,前朝屢次出現“藩王在野”的大患,若有削藩,便是動輒有刀兵之禍。

正因有了這些前車之鑒,本朝在皇子封王上極為謹慎。一般除了未能繼位的嫡長皇子之外,最多就封個郡王,且是降級襲爵,五代六代之後也就是“泯然眾人矣”。若有封地,也不過是掛個名頭,封地內的稅收仍上交朝廷,每年隻取兩成為皇子俸,且一有封地,朝廷就不再特彆撥發俸祿了。至於掌兵更是不能,封地內的軍隊仍由朝廷派駐總兵,皇子可養私兵八百人。這已是比在京城內的時候多出四倍了,但在京城之外,八百私兵又能管什麼用呢?

大約正是因為本朝對皇子封王就藩十分苛刻的緣故,皇子們為了大位爭鬥得也格外厲害。一般一代皇子也就是剩下最後一個坐穩大位的,倒省了國家的郡王頭銜生藩地了。以至於建朝這好幾代了,隻有昀郡王一家世襲罔替的皇室血脈,至於封地,卻隻有永順伯得了,如今還因為謀反之罪,眼看著這塊封地也變成曆史了。

由此看來,若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被封了藩地,其實就等於被驅逐出京城圈養起來了。自然,在他們這一代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尚可如當日在宮中時一般,但三五代之後,卻就隻是普通的閒散宗室了。這樣巨大的落差,二皇子做何感想且不好說,三皇子這個寵妃所生的皇子,自幼金尊玉貴的,又怎麼甘心呢?

仁壽宮裡一股濃重的藥味,人一踏進殿門就撲麵而來。天氣憶漸冷,太後不敢見風,四麵門窗緊閉,使得殿內空氣著實的糟糕。太後躺在床上,床邊跪著禦醫正在診脈。皇後等人都在,連太子東宮的嬪妃也在。綺年一眼就看見了穿著蜜合色宮裝的洛紅。一年不見,洛紅比從前養得白皙了許多,眉眼也描畫得十分秀麗。雖比不上金國秀的清麗和吳知霞的嬌豔,但因腹部微微挺起,個子又高而豐滿,在一眾嬪妃中卻也格外顯眼。

洛紅身邊就是穿玉色宮裝的清明。她卻打扮得極素淨簡單,不要說與皇帝的那些年輕嬪妃們比較,就是比起仁壽宮有頭有臉的大宮女來都似乎有所不如。臉上更是不施脂粉,若不是站在洛紅身邊,隻怕一眼看過去都找不到人。綺年看她,她也恰好抬頭向綺年看過來,四目一對,各自轉開眼去。

綺年心裡不由得暗暗歎息。清明做出這副清心寡欲的樣子,是為了讓金國秀知道她並無爭寵之心麼?可惜坐在金國秀這個位置上,她怕的哪裡是嬪妃爭寵呢?如今她是太子妃,將來可能就是一國皇後,後宮裡那些爭寵的嬪妃難道會少得了嗎?金國秀要的,是牢牢把握住後宮的權柄,要的是一個能支持她卻又不會尾大不掉的娘家,要的是中宮嫡出的兒子,要的是無論後宮如何百花盛開,她都是那蒔花弄草的園丁,要哪棵花開就開,要哪棵花謝就謝!時至今日,她早已不把自己與太子的其他嬪妃們放在同一高度上了。

清明的思想,或者還是拘束在後宅之中。就像不去爭寵的姨娘更容易得到正室善待一般,她大約認為自己無意太子,並且為金國秀著想,便可以在這後宮裡生存下去。卻不知金國秀在乎的並不是爭寵,而是她自作主張,侵犯了金國秀的權力範圍。

倘若洛紅生個女兒也就罷了,倘若她生了兒子,金國秀將不得不留子去母,將這孩子抱在自己膝下撫養。看起來她似乎是搶在新進宮的秀女之前穩固了地位,可是這種在自己計劃之外的感覺,會令她憤怒。更不必說,若是她將來生下自己的兒子,中宮就有兩個孩子,這可能帶來的麻煩,清明是沒有考慮到的。她越想得多做得多,金國秀就越厭惡她,因為她逾了本分,插手到了太子妃的職責之中!

禦醫診完脈,鄭貴妃急忙問道:“太後怎樣?”

禦醫先向她行了一禮,才轉向皇後道:“太後是風邪入體,臣已為太後施過針,暫時將病情穩定住,隻是此次這病來勢洶洶,太後自前年重陽摔傷之後,鳳體大不如前,必要仔細調養,待醒來之後,萬不可再有疏忽,尤其不可動氣……”

皇後眉頭緊皺地聽了半晌,才讓禦醫下去開方煎藥,自己帶著嬪妃們退入偏殿。一進偏殿,鄭貴妃就先道:“太後身子雖不如從前,可中風這事卻不是一個鳳體違和就敷衍得過去的。必是有什麼人什麼事惹得太後發怒發急,這才會中風。”

皇後冷冷看了她一眼:“方才已問了仁壽宮的宮女們,都說太後並無發怒之事,隻是突然病倒。問話之時你亦在場,難道沒有聽見?”

鄭貴妃反駁道:“雖說方才沒問出什麼來,但難保宮裡這些人隱瞞事實,否則太後斷不會突然發病的。”

鄭貴妃這麼一說,在偏殿裡伺候的仁壽宮宮女們連忙都跪下了,領頭的宮女惶然道:“奴婢們不敢隱瞞,太後實是飲茶之時突然發病,太醫已驗過茶水,並無異樣。奴婢們實在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何。”

鄭貴妃怒道:“胡說!禦醫前幾日來請平安脈,還說太後脈象平和,怎的今日就突然病了?”

宮女們連連磕頭:“貴妃娘娘明鑒,奴婢們真的不知。”

正亂著呢,外頭傳來內監高聲通報:“皇上駕到。”一乾嬪妃們急忙出外相迎。

綺年跟在人堆裡迎出去,隻見皇帝臉色陰沉地進來,見了皇後等人隻是擺了擺手,抬眼掃過一眾嬪妃,卻是緊緊盯了一眼東宮的妃子們,沉聲道:“都不要聚在這裡,太後需要靜養!”說著,抬腳進了仁壽宮內殿。

一眾嬪妃都有些噤若寒蟬,皇後臉色也不好看,對眾人道:“既是這樣,你們就都散了吧,留下鄭貴妃侍疾,其餘人排了日子,挨個過來。”

秦王妃和綺年進宮,說是侍疾,其實不過是走個過場,既然連皇後都被皇帝斥責了,外命婦更不必留下了。退出仁壽宮時,綺年向東宮的嬪妃們望了一眼,卻見吳知霞一臉茫然,連金國秀都微微搖了搖頭,便知眾人都糊塗著呢。

回到郡王府,昀郡王與趙燕恒卻沒有回來,綺年換了衣裳坐下,如鴛問是否要傳飯,她也隻搖了搖頭說等世子回來。鄭貴妃這樣鄭重其事地要追究太後發病的原因,隻怕這事還不僅僅是為了讓三皇子留在京城,恐怕還有彆的風波。

乳娘抱著品姐兒進來,品姐兒已經快要半歲,一見母親便咧開小嘴把身體探向綺年要抱,嘴裡咿咿呀呀地叫著。這孩子從前安靜,如今越大倒越是粘人了。綺年把女兒抱在懷裡,捏著女兒肉乎乎的小手,心裡那種焦躁的感覺才漸漸平息下去。

自從來到京城,似乎事情總是一樣接一樣沒完沒了。綺年自認是個胸無大誌的人,上輩子想的也不過是過普通人的日子,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之後其實她還為周家的家境暗暗高興過——吃穿不愁,父親也是做過官的,社會地位也過得去,父母疼愛,並不必像那些大家族的女兒們一樣被拿去聯姻,將來嫁個門當戶對的人,一夫一妻地過著平平安安的小日子,這就很好。

吳氏過世,吳若釗將她接到京城,綺年也曾想過是不是會嫁給表哥,不過看了吳家的情況之後,這種想法就徹底打消了,幸運的是舅舅舅母對自己都好,將來必然也會替自己選一門靠譜的親事。至於嫁進郡王府,卻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綺年知道憑她的身份能嫁進郡王府,在外人眼中簡直是天大的飛來之福,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她麻雀變鳳凰。但是對於綺年而言,這樁婚姻唯一的優點就是趙燕恒。趙燕恒與她接觸過,二人不至於盲婚啞嫁,最重要的是趙燕恒經曆過後宅之中爭鬥的傷害,因此決定不立側妃,不納侍妾。可以說,綺年之所以願意嫁給趙燕恒,就是為了他這句承諾。在這個世界裡,能做出這樣的承諾的男人,鳳毛麟角。至於那些讓外人歆羨無比的什麼郡王世子之位,什麼未來的郡王妃之類,反而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應該說,直到現在,趙燕恒都守住了自己的諾言,綺年也在儘力地經營這段婚姻。但其實她一直都沒有、並且不能完全習慣這勾心鬥角的後宅,還有波詭雲譎的前朝。雖然穿越過來十幾年,但本質上她一直是當初那個小會計,業餘時間寫寫增加一點收入。雖然她在裡也寫過女主叱吒風雲碾壓一切,可是她自己一直還是期待找到一個相愛的人,一起貸款買一套房子,養一個孩子,為了柴米油鹽一起工作奮鬥,一起過著大部分人過的那種生活,而不是像裡的女主一樣,雖然錦衣玉食,卻是身家性命都跟某個皇子的前程綁在一起,成則萬丈光芒,敗則百尺深淵。

一雙手伸過來,從綺年懷裡抱走了品姐兒。綺年猛然從沉思中驚醒,才發現品姐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雖然被抱了開去也沒有醒過來,隻是動了動小腦袋就又睡沉了。趙燕恒抱著女兒戀戀不舍地親了幾下才交給乳娘抱走,自己走到綺年身邊坐下:“在想什麼?這樣入神。”

“你回來了?”綺年起身替他寬去外衣,看看窗外,天色已經全黑,她竟在這裡坐了有半個多時辰,“宮裡——如何?”

“欽天監來報,說是宮中有人星宿不利太後,衝撞相克所致。”趙燕恒也有幾分疲色,微微譏諷地一笑,“昨夜他們才觀測到有小星衝犯,今日太後就病倒,還真是巧呢。”

“皇上信了?”這種事,信則有不信則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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