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處境會差這麼大呢……”
格雷望著黑沉沉的天空,有些惆悵地想道。
維因在花店工作後,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由於格雷在穿越前曾經去花店打過工,所以上手得飛快。目前看來,他的工作相當輕鬆,不忙的時候甚至還能摸摸魚,看一會。
然而艾涅斯特依然是一個早出晚歸的社畜。
對他來說,一天中最放鬆的時候,就是處理完公務後獨自步行回家的那一小時。因為那時候往往已經是晚上,乃至於深夜了,街上不會有行人,他能享受片刻的靜謐。
這個待遇其實其實是格雷自己爭取來的。
半年前,他就“帶不帶警衛”的問題和奧爾菲爭論了好幾天,雙方各不相讓。最後大概是奧爾菲察覺到以艾涅斯特的武力值,帶再多的警衛也隻是擺設,才鬆了口。
格雷在煩心事變多之後,就更加珍惜這段來之不易的時光了。
艾涅斯特和維因目前的OOC值一個51,一個63,雙雙超過警戒線,維因到現在還掛著“魔力恢複速度極限降低”的Debuff,不敢貿然戰鬥。因為他一旦耗光魔力,就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補充回來。
而艾涅斯特新獲得的Debuff則是——“魔力消耗速度極限上升。”隻要使用魔法,就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讓魔力見底。
在看到這一負麵的效果的時候,格雷的腦海裡一下蹦出了三個詞。
珠聯璧合。
相得益彰。
相映成趣。
如果讓他再加上一個詞,那就是:我殺係統。
兩個身份的Debuff如此對稱,簡直讓他懷疑係統是不是故意的。
維因倒還好,可裡夏爾再來殺艾涅斯特的話,他要怎麼辦,拿頭來打?
裡夏爾吃過一次虧,肯定不會再勇闖軍部了。當戰場不再局限在狹小的室內時,他就可以放開手腳,隨意使用魔法。
與之相對的,卻是艾涅斯特掛著Debuff的尷尬處境。
相較於專精魔法的維因,艾涅斯特的發展非常全麵,即使舍棄魔法,也依舊是一名令世人矚目的劍士。但這樣一來,可供他選擇的戰術會大幅度減少,甚至是一些需要配合魔法的劍術也無法使用。
如果裡夏爾動用廣域殺傷性魔法的話,他也缺乏防禦的手段。
可以說,現在的艾涅斯特的戰鬥力至少縮水了30%。
格雷簡直越想越頭痛。
好在吹了一會冷風之後,頭痛的感覺就消失了。格雷決定不再想這些問題,回去睡覺才是當前優先度最高的事。
這時候,他發現周圍的環境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第十街區?”
艾涅斯特的官邸靠近上層區,那裡都是一棟棟獨立的豪宅,很多住戶都擁有私人的花園,公共區域的綠化工作也做得相當到位,無論何時望去,都是一派優美風光。
但現在出現在他麵前的,卻是連成一片的由白色牆磚砌成的平房,四周的環境也有些雜亂,明顯是平民區。
其實格雷對這樣的地方並不陌生。
因為再走一段路,就要到坎特貝爾了。
格雷掛著空白的表情,默默地轉身……默默地往回走了。
自從艾涅斯特和維因在同一座城市生活後,格雷就偶爾會犯下這樣的失誤。萬幸的是,目前還沒有被人發現過。
說到這裡,他就不得不慶幸兩個馬甲都不怎麼愛說話,否則萬一在大街上和熟人打招呼,完了才發現那其實另一個身份認識的人的話,格雷都不敢想象那會是一幅怎樣的畫麵了。
接下來可不能再走神了……嗯?
格雷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準確地說,是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她的語氣非常急切,還帶著一絲哀求,聽起來有些不同尋常。
格雷有些在意,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點點地找了過去。
最終,在一處空曠的地方,他看到有個女性緊摟著一個男孩,和一個手持大劍的男人對峙著。
令格雷驚訝的是,這位女性竟然還是他認識的人。
準確地說,是“維因”認識的人。緹希芙妮·露塔斯——前段時間救治漢斯,讓他得以恢複健康的醫生。
緹希芙妮雖然年齡不大,但在附近的街區裡頗有名氣。據說她醫術高明,心地善良,在和患者說話的時候,臉上永遠掛著溫柔的笑容。
但此刻,她的麵容上印著的卻不是溫柔,而是刻骨的仇恨。
……
緹希芙妮之所以這麼晚還在外麵,是因為有位行動不便的患者突發疾病。雖然快到下班時間了,但她還是跑了一段不短的路,上門為患者診治。
她本來想把弟弟特裡特留在家裡,但他堅持要陪著自己。考慮到這是特裡特難得的任性,緹希芙妮還是點頭答應了。
然而在回去的路上,她們被一個背著大劍的男人擋住了去路。
“你就是緹希芙妮·露塔斯醫生吧?”
男人在緹希芙妮和特裡特之間來回打量著,眼神流露出純粹的惡意。
“我是。”緹希芙妮不動聲色地將特裡特擋在了身後,“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是來殺你的。”
“……!”
緹希芙妮的心跳一滯,立刻就想向後倒退幾步。
但下一秒,她就意識到自己不能後退。幼小的特裡特還在身邊,需要她的保護。於是她壓抑住害怕,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殺我?為什麼?我沒有見過你,也不記得和你結過仇。”
“不,你有。”
男人的臉上浮現出厭惡之色:“你還記得卡西姆·克蘭德嗎?”
“你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他砍成那副慘樣嗎?可是你為什麼要把他救回來呢?”
“你是……奧特威!”
這句話一出口,緹希芙妮就意識到了眼前的男人的身份。
巴澤曼·奧特威,曾經活躍在王都競技場的知名劍士。他本來前途光明,卻在一次對戰中與彆人起了爭執,繼而違反規定向對方下了死手。在這之後,他被依法逮捕,但不久就越獄了。
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在警衛部隊滿城緝捕他的情況下,他不僅沒有設法逃到外麵去,反而潛伏在王都,伺機報複逮捕自己的警衛部隊隊長克蘭德。
後來終於給他抓到了一次機會,將對方砍成了重傷。當克蘭德被送到醫院時,已經奄奄一息,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但緹希芙妮硬是憑借著自己的醫術,從死神的手裡奪回了這條生命。
事件發生後,警衛部隊也一直在搜尋他的蹤跡,但這個人非常狡猾,至今未能將他逮捕歸案。
緹希芙妮做夢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我本來想再找克蘭德那家夥敘敘舊,可是他現在警惕性要多強有多強,隻好來找你報這個仇了。”
奧特威將大劍從背後拿了下來,故作遺憾地聳了聳肩:“要怪就怪你為什麼要多此一舉,救了克蘭德吧。”
緹希芙妮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住了。
隻因為她救了克蘭德,這個人就要來殺她?世上居然有這麼不講理,這麼喪心病狂的人嗎?
“你、你這個人好奇怪啊!”
就在這時,特裡特從她的身後站了出來。這個平時一直很文靜的少年鼓起勇氣,對奧特威大聲喊道。
“為什麼要找姐姐報仇?她既沒有害過你,也沒有做過錯什麼啊!”
“醫生的職責不就是治病救人嗎?看到受傷的人,哪能不管他呢?你拿這點怪姐姐,不覺得太不講理了嗎——唔!”
緹希芙妮不想讓弟弟進一步激怒奧特威,趕緊捂住了他的嘴。
“說得沒錯,我是不講道理。”
奧特威冷冷地笑了:“但我樂意。你能拿我怎麼樣嗎?”
緹希芙妮的手抖了一下,但特裡特的存在又給予了她勇氣。她不再理會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隻是努力用平穩的語氣,向奧特威懇求道。
“如果你想殺我的話,就殺我好了。但這件事和我弟弟沒有關係,請你放過他吧!”
在一位強大的劍士的麵前,逃跑無疑是不現實的想法。緹希芙妮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保住特裡特的生命。
“那可不行。”
奧特威看到了她希冀的眼神,卻絲毫不為所動。
“求你了!我弟弟還這麼小,至少讓他——”
“——要是你死了,你弟弟卻活下來的話,他該有多傷心啊。像我這麼善良的人,哪會做這麼殘忍的事呢。”
“所以……”
奧特威的語調一轉,帶上了十足的殺意:“我就送你們一起上路吧。”
緹希芙妮緊緊地咬著嘴唇。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奧特威就是一個心理扭曲的問題人物,想用道理或是感情打動他,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現在夜深人靜,就算呼救,也不見得會有人來。而且來的是普通人的話,也隻是讓奧特威的劍下多幾條亡魂而已。
不管怎樣掙紮,都改變不了她和特裡特的命運。
“你還有什麼遺言嗎?”奧特威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有的話,我姑且可以聽一下。”
“遺言……?有啊。”
事已至此,緹希芙妮反而鎮定了下來。她慢慢地直起身子,不再擺出乞求的姿態,隻是用憎恨的眼神狠狠地盯著奧特威。
“我聽說過你的事跡。”
“在競技場的時候逞凶鬥狠,一言不合就殺人。在那之後不反思自己的罪行,反而還遷怒警衛部隊。現在又像個老鼠一樣,躲起來苟且度日,隻敢找普通人的麻煩!”
“奧特威,你既是一個人渣,也是一個廢物!”
緹希芙妮的性格雖然溫柔,卻並不溫順。當她想罵人的時候,也是能罵到彆人瞠目結舌的。
奧特威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呆滯,似乎沒有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但過了一會,他就冷笑了一聲,露出一個殘虐的笑容。
“……說得好,醫生!我欽佩你的勇氣!”
他嘴上說著佩服,眼裡卻是一片冰冷。
奧特威將大劍高高地舉過頭頂,停頓了數秒後,像是窮儘渾身力氣一樣,向著緹希芙妮劈了下去。
緹希芙妮沒有閉上眼睛,而是緊緊地盯著奧特威。她要牢牢記住仇人的樣子,即使下了地獄也不會放過他!
劍鋒伴隨著奧特威扭曲的笑容,在她的視界裡慢慢地放大。
在這一刻,緹希芙妮回顧起了她至今為止的生涯。
父母早逝,隻留下她和弟弟相依為命。
年幼卻懂事的弟弟。
艱苦但卻溫馨的生活。
來之不易的醫師執照。
就她在以為終於要苦儘甘來的時候,卻……!
緹希芙妮抱住特裡特,繃緊了身體,但疼痛卻遲遲沒有降臨在她身上。
就在奧特威揮下大劍的那一刻,一道銀光從兩人之間閃過。
它是那樣的迅捷,以至於三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但在這之後,大劍的劍柄和劍身之間出現了一條細線。劍身斷裂開來,帶著之前的慣性,在空中劃過一道斜線,插在了遠處的地上。
奧特威保持著之前的姿勢,舉著一截光禿禿的劍柄,像是還沒反應過來似的。愣愣地吐出一個字。
“……誒?”
不止是他,就連緹希芙妮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甚至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因為在劍劈下來的那一刻,她已經死心了。
奧特威慌忙扭過頭,朝閃光發出的方向看了過去。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身穿王**服的黑發青年。
他的手中握著一把引人注目的長劍,劍柄的頂部纏繞著枝條狀的裝飾,而劍身閃爍著淡淡的光芒,正由銀色轉為近乎透明的顏色。
半透明的劍?
“魔劍……米斯特汀?!”